肖恩坐在车里,久久未起身。这个区坐落在庆城的老城区,经过几十年的日晒雨淋,已经破败不堪,甚至有些城中村的感觉。但父亲依旧居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不愿意挪窝。

他用手托着下颚,看向车窗外。十一月的北方已有些深冷,过来过往的都是大爷大妈。在这个古旧的西北城,年轻人都搬去了新城,只有老年人还留守在这里。他们依旧保持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方式。

他已记不清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三年前抑或五年前

他只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热的脚下的地里都在冒热气。他在西安开一个会,偶然起意回来了一趟。

他多年未着家,父亲看到他时,既诧异又带有一丝惊喜。他们那代饶含蓄又让他按捺住心里的惊喜,他看着儿子,不知什么好。

两个男人在旧式客厅相对而坐,他的继母端上来一户茶水,就退身去给爷俩做饭了。

他从未仔细瞧过他那位继母,据她也是中年丧偶,又无子嗣,在政府部门里做一份清闲的职务。

母亲去世后,父亲长久缓不过来。家中亲属给张罗着续弦,男人这么年轻再找一个,日子就能继续下去了。

后来听远亲,继母身上那股子悠闲不争的气质,让父亲想起亡妻……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有些若有所思而怅惘。后来亲戚们轮番上阵细数她的好处。家庭不错,学历背景也好,人清清白白模样周正,又没孩子……

的他烦不甚烦,到最后终于撂了一句话,罢了,就是她吧。

就这样,好不容易熬到自己上了大学,父亲突然电话他,自己准备要结婚了。

他没有要问他的意思,看来只是通知他。他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伙子了,不再是那个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少年。

他在电话这头对父亲冷笑,这就是你要的结果父亲在电话那一头默默无语。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对自己的父亲,就因为母亲的死,让他长久的记恨他?

20多年前,他还是一个16岁的高中生,他看着美丽、灵动的母亲一一衰败下去,没过多久便枯干、萎缩成一朵枯花。

那父亲自己有事,帮他请了一整的假,要他在医院陪护母亲。

母亲一比一更爱他和依恋他,一见到他便紧紧的抱住了他。虽然他都上高二了,个子窜到了一米八。

那,她忍不住亲吻他的脸蛋,抚摸他长长的睫毛,细细的看他的手,脚,身骨,拍抚他的后背……

她和他待足了整整一一夜,听他絮絮叨叨的学校的事,然后又絮絮叨叨对他了不少。

第二一早他要去上学了。她拉着他的手,亲了千遍万遍。他有些烦腻的,妈妈,我放了学就来看你。

她十二万分不舍……强打精神点点头,放他去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放手,从此就是生死两隔……他只是急着上学,一溜烟就跑了。

等他从学校放学再跑去医院时,母亲的床空了

他急的四处问询,主治医生,你妈妈被你爸爸接走了。

他跑回家,家里居然空无一人。他又跑去父亲办公室,到处都找不到他人。他四处疯狂的找他们,在哪里也找不到。最后,他一个人就坐在眼前这栋老房子的客厅里。

快亮的时候,家门开了。父亲失魂落魄的开了家门,缓缓走了进来。他一个箭步窜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问他,你到底去哪了妈妈呢?她是回医院了吗?

父亲埋着头不出话。

他疯狂的摇了半也得不到回复,于是抓起书包跑出家门,跑去医院。他跌跌撞撞跑到了医院母亲的病床,又一看,床依旧是空的,一如昨晚他看见的样子。

一个护士,你母亲没有回来。她昨日一早被一辆救护车接走了,是你父亲派的人接走的。

……

他还记得那个深秋自己的绝望。无论他怎样央求,父亲都没有告诉他,把母亲一个人送去了哪里……在母亲消失的那几里,他的心不断下坠,对父亲的恨意如同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几之后,当那辆救护车终于停靠在了家门口时,他们只带回来了她冰冷的躯体。

他歇斯底里的哭喊,最后以至于昏厥了过去……他在梦里想抓住她的手,却发现一切都已化为乌樱

这个人永远消失了,只在无比真实的世界里为他留下了心口汩汩流血的创伤。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一脸担忧的父亲。

他虚弱的问他,为什么你把她一个人送走她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父亲眼里布满血丝,长叹一口气,把头埋在手里许久,又用手空洗了一把脸。他期盼着他点什么,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站起身走开了。

从那起他成了一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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