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止戈倾身，指尖将桌上碧绿茶壶轻轻往谢连衡面前一推，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己倒。
谢连衡还未见过此等待客之道，顿了顿，才捋袖抬手，取过盘中白瓷小盏，将那茶壶提起倾倒。
茶水还温，刚可入口。谢连衡呷了一口，只觉初时淡淡，入喉却又有股香气。
止戈道：“绿萼茶，摘的就是这里去岁的梅花。盘里那糕点，也是梅花馅儿的。你可尝尝，吃个意境。”
谢连衡觉得，当她说出“意境”二字的时候，神情漠然，配上那冷肃平直的语调，有种牛嚼牡丹般与这词本意相反的滑稽感。
他依言伸手拈起了一枚点心，放入嘴里。
甜而不腻，吃着还行。
那边止戈将手中杯盏把玩了片刻，抬眼望着谢连衡道：“李止戈，表字昭和。我生在承德第十二年，今年一十有八。”
谢连衡片刻后才回道：“……我字幼珉，承德九年人。”
他张口想说的其实是“下臣”，不知为何，出口时却又临时与她一样，称了你我。
止戈一点头，道：“那我便叫你幼珉。你也不必称我殿下，叫名字就可。”
谢连衡：“………”
她说得既坦荡又干脆，他却总觉有几分尴尬和羞赧，半晌后才强作镇定地叫了声：“昭和。”
止戈却像是见到什么新奇之物般，忽然开始盯着他的脸。
盯得谢连衡越发不自在：“……作何如此看我？”
止戈笑了笑，道：“见你生得俊，面皮比我还嫩。”
谢连衡：“………”
他简直是震惊了。
谢状元长到这么大，头一回被一女子当面调笑。且二人才是头一回见面，简直……简直让人不知露出各种表情。
止戈见他不说话，便放下杯子。将手肘搁在桌上，撑着下巴望着他。
“你很惊讶。”她道。
谢连衡：“………”
“你觉得我很直接？”止戈又道，沉吟了片刻，说：“你是南方人，且家底应是不错。”
谢连衡正缓缓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家中做些生意。”
他本来虽然有些紧张，但也不至于像这样，跟个毛头小子一般。
然而问题就在于这位昌平公主，她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子气势，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她的目光、她的言语、她的动作……哪怕她只是坐在那儿，也会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之感。
静悄悄的月夜里，清风习习，风中弥漫着的幽幽梅香令人心旷神怡。
止戈点了点头，说：“难怪。”
谢连衡问她难怪什么。
止戈笑了笑，斜睨他一眼：“难怪见你像个宅院里长出来的锦绣公子。”
谢连衡：“………”
他琢磨着，她这意思是夸是贬。
那边止戈又问：“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谢连衡清了清嗓，答道：“无非读书习字，得暇时饮茶作画罢了。”
止戈说：“我喜欢骑马，枪也使得不错。”
谢连衡：“………”
谢连衡不知道该回说些什么。
“你不喜欢马。”止戈抬眼，笃定地道。
谢连衡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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