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雨灯法术自成一脉,一经动手,气息便沉静下来,别有一段苍然风骨,落落寡合。
分明是雷霆万钧、不留余地的一击,在满天离散的光影中,灵力来往的痕迹却显示出一种萧瑟气度。对上了,仿佛步入故园寥落,荒苔缀露,楼台全非,愈是目睹了树影嶙峋之盛,愈可衬颓垣之废。
“这样的法术也能置人于死地吗?”如此疑问在燕辞舟心头一掠。
他隐约有种奇妙的感知,这并非一道伤人的术法,至少,并非为了伤人而创立。只是某一个人百无聊赖,自斟自酌,长怀寂寥时,做了一件虚晃打发年光的闲事。
酒阑灯老,青山话旧,岁月一淹留。
殿主首当撄其锋芒,却因为弟子在身边,不能后退,只得硬捍。
他这一下被迫施展出了全力,功法不再如先前那般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眉心幻化出几缕如烟似雾的灵气,组成了一面绮丽奇瑰的菱花镜,光芒大作。
齐雨灯并不理会他有什么变化,只管掐诀攻来,招招致死,不留余地。
“师尊,快到蘅棠草结露的子夜了,你现在不能使用镜术的!”金徴羽却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
药神殿主一掌将他扫到门外,厉叱:“滚开!”
而后拈指在镜面上一点,无数的镜光曳地冲天,灼灼地凌压北斗,蓦然合为一股,狂风暴雨般冲向了齐雨灯。
齐雨灯拂袖将毒火拍了进去,不避不闪地随之跃入了镜光中。
一时间,那种刺目的光辉铺天盖地攫取了一切,燕辞舟正疏朗抱臂,观赏这一场十分精妙的对决,此刻目中微痛,不自觉地移开些许,心头战战,手上却做好了随时加入战局的准备。
不过顷刻,胜负已分。
一道鲜衣身影当空往外倒飞,仿佛一只跋涉万山的血色飞鹰,却是折了翼的,全身尽是蜿蜒的血痕,瞧起来愈发诡谲森然了。
正是药神殿主。
“渡微镜术,不过如此。”齐雨灯负手走出来,湛湛逼视着他,视线如画地分河山般,与他交错一来回。
“哎,不能杀他,万万不能!”
见齐雨灯忽一抬手,似是准备一下结果了药神殿主,燕辞舟登时色变,冲过去拦住他道,“你适才还执意认为,无关人等没必要介入药神殿这摊子内事,怎么一会儿就……”
齐雨灯深立一晌,森然道:“他伤了你,这事便与我切实有关了。”
“可是我也没伤到啊,这不都好了吗,你不必如此。”燕辞舟原本觉得好笑,哈哈一阵,陡然被他侧首望了一眼,那笑声便逐渐微弱了下来,渐转讷讷,“这个,其实还是伤到了……一点点?一丢丢?一些些,好了,不能再多了,你别光看着我啊。”
齐雨灯不置一词,显然是不赞同。
眼看非但劝不动他,还可能引火烧身,燕辞舟眨眨眼,干脆直接勾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将他指尖从掐诀的动作掰开了,放平整了,顺着将人拽过来道:“再说,人家是因为什么子夜的特殊情形不能尽全力,下次等他恢复了,再痛痛快快打一场岂不更好?”
“你负伤的时候,别人难道曾让过你吗。”齐雨灯低如梦寐地丢下一句。
燕辞舟洒脱地一挥手,满不在乎道:“哈,管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根本不重要,反正我也都忘了。”
齐雨灯眉间堆起万斛寒意,冷冷道:“就算你全都忘了,我还是替你感同身受。”
“......”燕辞舟心口微微发紧,张了张嘴,忽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最终也没能做什么回应,而是转向药神殿主道:“殿主阁下,请带着小……金徴羽走吧,这便两清了。”
“你有什么条件?”殿主虽是口角溢血,然而傲气不减,半坐窗前,伶仃一抬眉。
甫一看清他的脸,燕辞舟遽然瞳孔紧缩,死死僵立在当场,全身血液呼啸着冻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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