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王家若非别无选择,又怎么可能用她?她真正需要的是王家把更多筹码压在她身上,给她更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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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阳是东晋疆域里辖区最小的郡。

包括寻阳自身在内,一共只包含三县,即寻阳、柴桑、彭泽,彭泽还是晋元帝渡江镇守扬州时发现这个郡辖区严重失衡,特意从豫章郡分过去的。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寻阳属扬州庐江郡、柴桑属江州武昌郡,两县隔长江相望,是长江中下游的战略重镇,分属两州两郡管辖会导致军事行动不便,这才合并为一郡,置于江州管辖。

王家把她安置到这个地方,是希望她能在这里施展军事才华,成为北可进秦雍,西可拒荆州,东可制豫州的利剑,无论军事还是政治上都尽可能给她提供了便利。

咸和五年三月,任命陶侃兼领江州刺史的诏书与改寻阳郡为寻阳国的诏书同时到达江州。

王琅的官职从寻阳太守变为寻阳内史,职责虽然不变,但封国在行政上属于藩王管辖,藩王留在京师,管辖权则归于内史,不受地方上节制,府内置主簿、主记室、门下贼曹、议生、门下史、记室史、录事史、书佐、循行、干、小史、五官掾、功曹史、功曹书佐、循行小史、五官掾等属官。

王琅也没有辜负王家的期望,借助郭默之事树立的威望成功在寻阳站稳脚跟,赢得吏民信任。

不满于她女子身份与年轻年龄的反对者大有人在,前前后后策划了不少阴谋手段,从她升堂的第一天就反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超过一半属官直接不到场,让太守府内冷冷清清。王琅放过找借口请假不来的几人,彻查其他无故不来的属官,将他们任上的得失功过全部评定清楚,一条条让小吏在堂下高声念出。

本来晋朝官员玩忽职守是常态,许多名士都有类似的事迹流传,并不妨碍他们的名声,但寻阳毕竟是军事重地,这样一条条念出来就算士林里不当回事,在当地民间也完全声名扫地,好事之徒蜂拥而来,好的跟着叫好,坏的起哄唾骂。不止寻阳一地,整个江州官场都被她的手段震慑,虽然心里还是不服,但吸取教训,不肯再做出头鸟明着反对她,而是鼓动州郡里的豪侠找她约战击剑。

这种事无论输赢,对王琅都一点好处没有,只要沾上就会拉低她的声誉。

不过王琅新到寻阳,身边可用的人少,有心收服这些人为自己所用,于是接受挑战,利用晋人不分高低贵贱都对美丽事物特殊偏爱的心理,在想看的人都能来看的公开场合以最漂亮利落的方式击败一人。又和其他挑战者约定,只有胜过败者才能挑战她,输了必须服从赌约接受管束,由此逐渐赢得江州豪侠与好事少年之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越是制造事端,越是给了她向江州吏民展示自己才干能力的机会,几轮交手之后,她在郡里的威望不降反升,越发稳固。于是各种各样的刁难要么消失,要么转为隐蔽。

到了半年之后,唯一还让她比较头疼的是时不时上门拜访,与她清谈辩难的士人。

这些人有的出身当地世家望族,掌控乡野舆论,是王琅想要笼络的对象;有的在朝野关系广阔,深得士人之心,处理不当容易招致不好的名声。况且晋人拿清淡当乐事,即使桓温得势以后也不免要经常参加这些活动,不会随便拒绝,王琅也只能尽力为之,每天拨出一定时间研究清淡,锻炼口才,以便赢得这些人的好感。

九月下旬,王琅在府中收到名士殷羡的拜帖。他从豫章前往建康,因为听说她的名声,特意绕了点路来柴桑拜访她。

王琅对殷羡不是很了解,但是知道他儿子殷浩日后声望极高,与谢安出仕前相仿。单论他自己也是深受陶侃信任的长史,望族陈郡殷氏的名士,放到司徒府里算不上起眼,但她府中还是第一次接待这种地位的客人。

她放下手头事务,主动去门口把人迎到堂内坐下,陪他天南海北聊天。

昨天郡里上半年的官吏考评刚结束,她和每个属官都一一谈论了得失与下半年规划,此前几天也都在忙碌郡务,有段时间没和人清淡,感觉颇为生疏,遇上殷羡这样的名士不得不打起精神,调动脑力。

她心里哀叹这些事情没完没了,不知道哪天才是尽头,忽然看到司南拿着一份拜帖走过来,对她悄悄使眼色。

又是什么人来了?

王琅眉毛微挑,右手拿过拜帖,让有字的一面背对殷羡去看,只见上面用一笔俊秀的行书写了“山阳王弼”四个字,同时听到司南附到她耳边小声道:“他说与公子有前约,愿为公子解围。”

王琅略微一愣,没想到时隔半年,他居然还是来柴桑登门拜访了。

不过他为什么还用王弼这种假名?而且还加上郡望堂而皇之地写在拜帖正面,唯恐他人不知一般。

王琅蹙了蹙眉,隐约猜测到他的用意。

只是……

要相信他吗?

殷羡见她有事,端起旁边茶盏饮茶,顺口问道:“琳琅有客人?”

王琅犹豫半秒,心里拿定主意,抬头向他微微一笑:“是位故人。”转头对司南道,“请他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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