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才是一类人。”

房里只余晏尚迹急促的喘息声,他想否认,他和她根本就不一样。

“若是父亲做错了事,那就应该承担后果。”

“如果这个后果是晏伯父人头落地,晏家从此不复存在呢?”

白观锦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走到他身前,逼着他看向自己:

“晏家没了,你晏尚迹算什么?就算元清也保下你一条命,你也要背负着罪臣之子的身份孤身一人。”

“若是父亲悬崖勒马又岂会是你说的那个结局?你明明知道却还帮着他们隐瞒,你这样做才是害我晏家灭亡!”

他长相秀气柔和,鲜少有这样声色俱厉的时候,将她努力攒了一晚上的勇气全都打散。

“我……我也是才知道的……”

“你才知道?”他依旧是那种讥讽的表情,仿佛在看着尘埃里垂死挣扎的脏东西,“你才知道就来怂恿我与你们为伍,白观锦你的良心呢?”

“良心?”她隔着泪眼,好笑的看着他,“白家生我养我,我要救他们,这就是我的良心!”

自小府中的先生便教她要辨明是非对错善恶曲直,直到白府出了事,她的至亲成了非与错,恶与曲。

她也想要做一个明辨是非的人,继续好好的活下去。但是那一扇扇紧紧关着的大门,曾经和蔼可亲的人避她如蛇蝎。

她才知道原来没有了白府,她什么也不是。除了父亲与母亲,她在其他人眼里不过就是一棵杂草。

白观锦吸了吸鼻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我没有晏公子这般大义,让你看了笑话。”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仔细的展平了每个角递给他:

“温大人已经在查府志了,这是我偷偷撕下来的,你要去找她的话就去吧。”

晏尚迹急切的接过纸,面上的焦虑化为了欣喜:

“这么说清也他们没有坠崖,她还平安!”

“门外的侍卫我给他们吃了有蒙汗药的糕点,角门没有看守,你从那出去不会有人发现。”

晏尚迹收好书页,走了两步停下,转过身看她:

“今日之事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飞快的出了门,风吹进屋内,让她的眼睛有些酸涩的疼痛。

掉落在地上的书本被风吹得哗哗响,她蹲下身选了一块最尖利的瓷片。

门外两名侍卫瘫倒在地,白观锦举起瓷片在自己和他们身上都划开数道口子。

她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鲜血争相涌出来,红得妖冶。

将发髻扯乱后安静的躺在室内杂乱的地板上,昏睡过去前终于听到门外传来了丫鬟的惊叫。

……

白观锦靠在床头,医女将绷带一圈一圈缠上伤口。曹氏在屋内来回踱步,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真的是尚儿将你打伤的?”

“这么深的伤口还能有假吗?”

她将还没包扎的伤口举起来,血淋淋翻开的皮肉里甚至能看见森森白骨。

“白小姐,养伤期间切忌伤口碰水。饮食清淡为主,辛辣和发物千万不能碰。”

医女将她的袖子放下,白皙滑腻的肌肤像一块无暇的美玉,这伤口怕是像摔碎的裂缝一样无法复原了。

“这以后估计要留疤了。”

门外传来一声响动,蓝衣妇人着急忙慌的扑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拉起白观锦的袖子。

“这么多伤口,都会留疤?”

“伤口很深,留疤是肯定的。”医女将东西收拾好,递给蓝衣妇人一瓶药膏,“等伤口结痂脱落后擦这个,完全不留疤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淡化。”

“多谢大夫!谢谢!”

白观锦牢牢盯着那张恍若隔世的面庞,伸出手碰了碰她,终于哑着嗓子喊出了声:

“娘……”

豆大的泪珠打湿衣襟,她抱住白夫人,用力到伤口重新渗出血。

“这是怎么了?锦儿,娘在这。”

白夫人伸出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她浑身直发抖,所有的委屈彷徨都在这一刻决堤。

她痛哭出声,曹氏在她的哭声中坐立难安。

谁也没想到白家居然还有翻身的一天,所有的罪责皆由楼长欢一人承担,白家是无辜的。

她前些日子对这丫头说的话确实是有些过分,若是她记在心上,这以后两家相处起来怕是要有隔阂。

“望织你受委屈了,等尚儿回来了,伯母一定给你做主!”

曹氏和蔼可亲的模样落在白观锦眼里,与那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一模一样。

“娘,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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