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远方燃烧的绿莹莹的鬼火连成了势。
一个黑魅影子,迤逦着华丽的裙摆,在黑夜中徐徐降临,落在一块坡地上的光滑青石上。那黑影仰首北望,一轮弯月发出幽冷的光,正好勾勒出她在黑夜中的轮廊,是极具曲线美感的女子的侧影。
另一个影子双膝正跪于青石下,瑟瑟发抖,好像已等侯多时了。
“婢子见过公主。”
“免了。”黑衣公主淡淡地看着远方北溟山的庄严轮廊,熠熠眼神里充满了神往,“那条大鱼现在对我印象如何?”
跪着的影子沉默了片刻,“公主有可能失算了。”
“何意?”黑色身影明显意外,却极力压制住讶异的声音。
“那个凡间女子,已鸠占鹊巢,迷住了尊上。婢子觉得尊上已对她不能自拔。”
“哦。”黑衣女子默了默,眼角倒绽出一丝笑纹:谁说大怪鱼情窍不通,现在不是分明通了么。只要药引子足够好,他该通还是会通的。随即嘴角下勾,发出轻蔑之声,应该没有什么人能阻挡自己走向北溟宫的梦想。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身影,“你修炼用的赤魂丹怎么不见了?”
行跪的黑影瑟缩了一下,“放在了杏花潭里。婢子怕长毛龟起疑,特意留下的。”
黑衣公主嗤地一笑,“其实整个北溟,除了大鱼,其他人的法力是看不破我的谋划的,你不要小心过头了,真心实意为我办事,才有你的好处。”
“婢子一心忠于公主,从没有过非分之想,还请公主放心。那个杜若,只是暂时抢了公主的位置而已,婢子会让她还回来的!”
“只要尊上肯对女子动心就好。你行事不可鲁莽,以后的事我自有安排。”
“婢子明白。”
※ ※
那天晚上,杜若不想再回北溟宫,有些事发展得出乎她意料,甚至觉得不像真的。和大鱼...在一起,没想过,感觉一条神鱼一介凡人,哪哪都不搭,还不如和青衣公子有谱,毕竟那也是凡人。整个像命运的玩笑,何况小虾米早对他宣誓过主权了,自己卡在中间算什么?弄不好自己会落的里外不是人。
夜晚也睡不着,就坐在门槛上看月亮。
绿毛龟走出来,不声不响坐在石凳上,啵一口啵一口,喝他的千年飘香杏花醉。
杜若叹了口气,“龟爷爷,你有没有觉得大鱼尊上这一段时间有点反常?”
“早就反常了,从无边潭回来就和以前不一样了。”龟爷一副万事看开、见怪不怪的样子。
“哪里反常了?”杜若还是想确定一下。
“变温和了,脾气也好多了。”龟爷又啵一口,“以前大鱼的眼睛可是长在头顶上,对我们这些小精小怪,都不肯多看一眼,现在竟真的成为好邻居了。反常必有原由,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杜若对老龟还是相信的,就把这些天来,把大鱼带自己去南陆找朱雀蛋、并顺路去东瀛龙族地盘上事一说,老龟就瞪大了眼睛,直说大鱼与六界,起码与南陆算是结下梁子了,太不应该!
杜若问起大鱼与六界的关系,龟爷酒也不喝了,叹了口气,“这条鱼,其实和东瀛的龙族,南陆的朱雀,西洲的青鸟家族一样,都是天生天养的灵瑞神兽,从出生就自带神力,法力高强。就是天庭和西王母也都心知肚明。”
“天生天养...他们不是娘生的吗?”
他们只是借母腹降生于大地而已。像南陆的凤凰公主,为朱雀灵光神君所生;素灵,为冥界鬼母所生;咱们邻居这条大鱼,也是当年元君娘娘借路北溟去昆仑山找西王母切搓修行时,就在这北溟上空怀孕的。这一胎非同小可,怀了一千多年,才把尊上生下来,当即放置在北溟水养。元君娘娘也自此元气大伤,至今都在昆仑宫西王母处闭关修行。
这时小虾米的身影缓缓从斑驳的杏林里走过来,若无其事接了句,“这样说,尊上也和我一样,有娘生没娘教嘛。”
龟爷抬头望月,眼睛里闪出一丝小人物悲天悯人的暖意,“说起来,尊上成长也颇为不易,从小那么一条小鱼,在若大的北溟冷海里,无依无靠,孤独地长大,有多少妖魔鬼怪威胁觊觎他的不死之身!你们不知道,当灵瑞降生,若保护不周,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那是要注定升仙的。你们想想,当时北溟里有多少精怪想飞升成上仙?”
杜若一个激灵,立刻想到一条小鱼后面跟着无数长着獠牙、恶形恶状的海中怪物,被他们天天追着跑。他的成长应该很辛苦,才有今天吧。
“所以想想,尊上无人庇护,就靠自己能平安长这么大,没有点脾气和煞气可能么?有这么强大的命运,才会有这么强韧的灵根。”
“也真是奇怪,这些灵瑞竟没有父亲。”
“老天就是它们的父亲。”龟爷爷指指上天,“万物自然育化了天地间的灵兽,给予他们生命和神力,把他们放生在六界,总归有所意图。只是我们不得天机而已。”
“但为什么还需要一个母亲降生呢?”
“这也许也是天机吧。老朽估计,可能是为了灵瑞幼时的平安。能生下灵兽者,都非普通的仙娥贵妇,不是一方神圣,就是主持一方的霸主,她们有法力护庇小灵瑞们平安长大,同时也是为了秩序,能为灵瑞提供一方修行的所在。像龙族,朱雀凤凰家族,已消失的白虎家族,还有遁世的青鸟家族,皆是如此。倒是我们这个邻居,还让人看不清他究竟为何到六界而来,反正北溟也是无主之地,元君娘娘诞下的灵瑞放生此地,也没几个神仙说个不字。所以,尊上就理所当然成为了北溟之尊。但灵瑞虽灵,毕竟凶猛异常,上面有个母亲,关键时还能压一压他们的兽性。比如,我们尊上,若不是元君娘娘之前为他定下的姻缘,他焉有退婚后能自我闭关三百年的道理?所有事情,都有缘由,才能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总算把大鱼的来历弄清楚一些了,突然蠢笨的英招就过来了,看到杏花潭的主人都不带打招呼的,直接站在院里喊:“杜若,尊上找你有事!”
杜若也不问什么事,只能跟他回去了。
还用问,那位霸主一定还在弱弱地装病。唉,真是。
杜若也只能配合着把把戏演下去,当下沏了人参茶就去书房治病救人了。
“尊上,可好点了?”
“不好。”这个人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也真是够了。
杜若不再作声,给他倒了茶水,也不看他的眼光,硬是不声不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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