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不识字。但是我真的跑不动,身上也没有钱了。这来来回回地,人走不动,那就都要钱啊,警官。”
平阳是林平县最远的乡镇,从乡镇府所在地到县城坐车要三个多小时。坐班车来回一趟,要整整一天,确实不容易。
陶子兰慢慢平静了下来,可刀俊哪里见过这种在自己面前头撞桌,要寻死寻活的人,仍惊惶不定。
“大妈,我知道。不过,我真没有推,国家本来就是这么规定,法律本也是要一步步走程序的,急不得。”刀俊赶紧倒杯热水给她,让他进一步稳定住情绪。
接过纸杯,陶子兰用嘴吹吹,没喝,捂在胸前,瞪着刀俊说,“我文盲一个,不懂法律,但是张老倌用石头砸断了我的腿,天经地义的就应该赔钱,坐牢,不是吗?”
“再说,医药费那么贵,他不赔,哪来的钱去治?没钱去治,就像你说的,我就残疾了。感染严重,就要等死。所以,你不给鉴定,我还不如死在你面前了!”
陶子兰用她朴素的逻辑推理着,气愤难平,纸杯被握得变形,水泼了出来,滴到了她乌青肿胀的脚背上。
刀俊仔细看了看。陶子兰头发花白,一脸的皱纹就像山头上,风吹日晒千万年的石灰岩裂痕,粗糙坚硬。也像是被一根根铁丝勒了多年的树皮,铁丝深陷下去,树皮一条条弯曲变形着凸出来。
嘴唇皲裂,白色的干皮块块翘起,一看就是维生素缺乏。
黑眼珠外有一圈白雾般朦胧的东西,是白内障的症状。
身上裹着一件蓝底红花的棉衣。红花已经老旧得褪色,露出白质的丝线。冬寒未去,下身却只着一条灰色的单裤。双足穿红花涤纶黑底布鞋,一看就是自己纳的。
其实,从她走进来的第一眼刀俊就觉得她异样,只是没深究。这时终于觉出她的与众不同是又老又旧,好像是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时光深处穿梭而来,散发着岁月的霉味。
为了先缓和气氛,再行劝说,刀俊赶紧转移话题。
“大妈,才你一个人来?家人呢?”不想这句话捅了马蜂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人了!老倌十多年前出车祸死了。姑娘刚满十八岁就跑到深圳打工,嫁人,一直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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