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隐冲在最前面,剑气森森,招招致命!每一剑都要见血,并且寸天剑被补好一寸后,更是无人近的了他的身!周隐依旧能和那个沧元宫城前的周隐一样!一步一人,毫不留情!

这些人犯他家乡,阻碍河流,祸害百姓,若是一人之命抵一人,那就来还债吧!还西越欠百姓的债!战火无情,绝不可优柔寡断轻易姑息!

黄沙蔽日,铁骑噔噔,尸臭在炙热的时节,愈发的远播。所有战士无论南恒还是西越的家人,都会闻到空气里有——他们亲人的气味。

周隐喘着气,依旧不停止手里长剑的挥舞。这就是战场,血肉横飞,横尸遍野。过后又是一片荒芜,乌鸦成群,鹰隼买账。人们只能听到哀嚎和哭鸣,在没有回首路。

此刻他是一个战士,他不得不抡起长剑,朝每个敌人劈过去。然而他会豁出半条命去,会勇往直前,只是希望,无论这场战争如何惨无人道,如何惨绝人寰,如何惨不忍睹,都是最后一场吧。就是胡州关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吧。哪怕多么悲壮绝望,此后就结束吧。

或许那些希望以战争带来和平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汗水在人们脸上挥洒如雨,血也如雨一样,撒在黄沙上,将沙子裹成红色的泥球,自胡州关前到周隐脚下,到处都是红色的污泥。里面掺着沙子,石子,骨渣,血肉……

周隐望着涂席拾起自己被砍断的胳膊,在几个残兵败将的搀扶下向北逃去,也没有紧追不放,他摇了摇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那汗珠就迅速从他发梢前仆后继的落下。

身后的人都在欢呼的看着逃兵,只有他,仰起头,看着渐渐散去的黄沙,阳光照在他满是血污和汗水的脸颊,闪出微弱的光芒。安静如斯,感慨如故。

后来涂席没能把胳膊再给自己装上,疼的昏厥在路上。梦里遇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自称是阿沁千山,说他搅扰西漠,在他脚下打仗就是对他的欺骗,他很失望,想要降临人间,除去挑起战争的罪人。

醒后的涂席也不打算装胳膊了,立马下令撤兵,虽然没有越国公的旨意,但他还是带着溃不成军的队伍灰溜溜的逃了。

据说他一回去,就联合看穆州不惯的人,要弹劾刺杀他。

理由就是那么一个梦,他说梦见阿沁千山要惩罚挑起战争的人!

他却不知道,那只是周隐用幻术给他设下的迷局。

涂席逃走时,他朝涂席拾走的胳膊上射了一箭,他不觉得痛,却觉得怕。

之后乌木骏泉明就撤军回骏农了,周隐也说他要走了。

而他还是央求周耽,能否出兵,帮助西阳关逼退部落下民起义和骚乱。西阳关没有瞿钟景,就有野心勃勃的人虎视了。

周耽问周隐为什么想帮西阳关,周隐言:“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做南恒王。平荒之民,都是民,民生不易,各有苦衷。”

周耽虽然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多谢。”周隐拱手后,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换身衣服?”

周耽挽留的过于生硬。

“换。”周隐笑了笑。最后果然,真的只是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连庆功宴都没吃就要离开。

“吃顿饭再走吧。”周耽望着从马厩里牵马的周隐,无奈的言。

“我还有事。”周隐笑着搪塞。

“你是大功臣,我怎么连留你一顿饭都留不住?”

周隐拍了拍周耽的肩,道:“你还有事要做,我也是。魅族侵犯大瞿,大瞿一片狼藉,靳渠还拿捏着山帝,这庆功宴,我吃不安生。”周隐摇了摇头,语言之中感慨万千。

“这不是你非要去做的。”周耽想要说服他。

“过去是这样。”周隐停了一下,然后看着周耽的眼睛,望着这少年依然纯净的眉目,声音渐渐轻缓,却依旧有力又坚决:“但从我逃走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了。

选择了什么,就要去负责。天之大任,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四个字从周隐口中说出,又在周耽的嘴里又嚼了一遍,抬头时,周隐已经走出了一些距离了。他连忙追去两步:“兄长!”

这一声“兄长”,险些隐没在那来回脚步和铁甲之声中。

宛若穿过青丝芳华,游荡至他一生,幽长却再无往返。

似是一根细小绵长的线,牵引勾连——

周隐的脚步也随之顿了一下。

多少身影就在他脑海如风般拂过。

周罗,周如,周立,他慢慢回过头,看着那些身影在周耽身上重叠交汇后,灰尘一般随风殆尽。

这个曾经怀疑,失望,苟藏过的少年,如今玉冠金甲,锦披彩靴,站在自己面前。

周耽的唇轻轻一碰,再无多余的矫揉之词出现,只剩一句“一路顺风,多加小心”,就送他离开了自己的人生。

周隐的会心一笑,也正是他们隔阂所灭,薄冰瞬融的瞬间。也属实难得,周隐教会一人如何走自己的路。

而周耽,也会永远记得这个离别。

正如他所说,世上很多离别都是永别,未来总是难以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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