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看似闲庭信步,却走得极快,浮光轻掠般转瞬就到了夹道的尽头。
等姜漓奔到窗前,探出头望时,只看到那公服绯红的背影穿过随墙门,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这条夹道仅仅连着后寝和偏门,他断乎不会此时才从外面回府,昨晚也不大可能歇在裴老太君那里。
难道,他是特意来的?
又或者,整夜都没有离开过……
姜漓心跳如鼓,耳边一片“嗡”声,那抹绯红在脑中萦绕不散,可眼前却只有空空荡荡的高墙窄道。
“咦,娘子怎么了?”
迎儿拎着热汤进来,见她石铸似的又站在窗前,目光怔滞,还以为又犯了什么伤情的心事,慌忙搁下了桶,上前扶住她。
姜漓醒过神,没把话跟她明说,淡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时还念念不舍地回望了一眼。
走到桌前坐下,接过迎儿递来的热棉巾温手,刚捂上就疼得浑身一紧。
“哎呀,这么长的血口子。”
迎儿瞧着她食指上兀自未干的伤口,把手巾都染上了血渍,又瞥见那把琴上的断弦,便知道缘由了,赶忙转身去取药,嘴里忍不住嘟囔着:“唉……你说说,这到底是何苦?”
何苦?
姜漓也想知道,如此放不开,舍不下,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真的太傻,但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傻,宁愿为了一个渺茫的期盼等待着,心甘情愿,不由自主。
不经意间,目光迟迟地移向门口,那只长盒还靠在那里,不艳不妖的漆色竟和那抹绯红的公服有些像。
她出神片刻,心念微动:“迎儿,你替我把这东西送去给他吧。”
迎儿正拿了伤药和棉纱回来,顺着她的视线一瞧,眉头便皱起来。
“没来由的招这气做什么,还嫌受得委屈不够么?娘子可别不信,我敢写包票,就算那姓裴的知道是你费尽心力替他把这破腰带拿回来的,也不会有一句暖心念情的话!”
她一开口,几句话又气得脸色泛白:“要依着我,管这东西是什么来头,早拿斧子把它劈碎砸烂了,再一把火烧掉,让裴家人好好瞧个样儿,也叫他们尝尝难受是什么滋味!”
“行了,这些不祥的浑话千万别再说起了。”
姜漓蹙眉轻斥,想起那只被裴玄思打碎,再也无法修复的兔毫盏,不禁又是一阵心痛。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以牙还牙,动手毁了这件他失却已久的东西。
她顿了顿,叹息道:“我懂你的意思,也没想过非叫他念什么好,只不过身为裴家的媳妇,便该想他所想,急他所急,既然知道了这东西的下落,就不能袖手旁观。到了眼下这一步,干放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索□□还给他,图个心安吧。”
她这番话一说,迎儿那股子狠劲像也没处发了,但还是气鼓鼓的,一边帮她上药包扎,一边打着商量:“那……要不我到前院寻个人送去吧,要是见了那姓裴的,没准儿我真憋不住气,到时候坏了娘子的事。”
“这不是寻常的东西,还是越少人经手越好。”
姜漓摇了摇头,抬眸看着她推脱不愿的样子,抿唇微笑:“我也没说要你亲手送给他,等到了军衙里,寻个知近的人转交也成,这些日子你不是总念着张怀的好么?趁着现在不正好去见见?”
......
日头刚爬过房檐,就能觉出晒人来了。
中院里原本还不甚明显的脂粉味儿被这一烤,莫名变得有点冲鼻。
楼上对窗的妆台前,刘攸宁只穿着贴身亵衣,趴在那里往脸上描抹着。
光滑平整的铜镜映出下颌边那三道爪痕,虽然已经结了痂,但却肿得微微鼓起,比昨晚看时愈发显眼。
这样子就算敷上半指厚的粉,也未必盖能得住。
费了老半天劲,结果还是欲盖弥彰,瞧着实在没法见人。
她眼底那股火烘得烧燎起来,挥手把奁匣、铜镜全都扫落在地,人也跳起身,疯了一样拿脚死命去踩。
钿盒里调好的胭脂泼洒出来,被趟得到处红殷殷的,看着竟像是血溅满地。
她尤嫌不足,顺手抄起其他陈设,又是好一通的摔砸。
过了好一会子,卧房里早已是遍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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