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雀淡漠地勾起唇角。

赵湘娘晃了眼,竟觉得这抹深嘲和昨夜那不速之客脸上的,一模一样。

她方还震惊着,便听阮雀说道:“嫂嫂好走,我就不送了。”

一连下了两道逐客令,饶是赵湘娘还想再说些什么,也不能够了。

她走之后,阮雀穿好衣裳,坐到烹茶的小炉子旁。

昨夜拿出来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漆盒还置放在边上,她抬手捧到面前来,打开,里头静卧着一串盘绕的南海黄花梨錾金象纹佛珠手串,每一颗珠子都光可鉴人。早年游方的道士送了祖母两串,一串在她这里,一串说丢了。

阮雀眼睫微颤。

她前几日,还见过另一串的。那两瓣唇饱|满|红润,衔着珠子,笑意轻狂,从她耳边探来,长臂绕过她的腰线,覆住她的手,抓紧刀柄往顾廷康的手心刺去……

说是丢了,不知怎就到了他手上……

阮雀压下无端猜测,探手取出里头的信笺,一封封浏览过,最后拢到一处,放到火炉上。

火焰原本虚虚晃动,见来了纸张,顿时狂妄起来,高舞出火舌,试图将厚厚的信纸一举吞噬。

她定定看着炉子,看火将信纸烧卷,心里一片宁静。

没有过往成灰的遗憾,也没有留恋不舍的怀想,人总要往前走的不是?哪怕是不好走的荆棘丛,那也是要往前走的。

她觉得松快极了,嫁入顾家以来,从未这样松快过。

可还未等她深深吸上一口松快气,外头传来清运的惊唤声:“奶奶这是做什么!”

阮雀转头一看,见清运和顾诚都站在外头。

虽不知为何清运没守在顾廷康身边,但见顾诚来了,阮雀便起身来,道:“老爷。”

顾诚应了一声,转向院子里,负手顺阶而下。

清运目光定格在那座小火炉上,躬身道:“奶奶,老爷找您叙话。”

阮雀转头往外看,到底还是拢着手出来了。

顾诚走在前头,阮雀跟着。

两人一路无话,走出了孤山轩,绕着顾家院子缓缓地走。

顾诚道:“早年和你父亲定下你们二人婚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时节,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我致力寻找,遍访名医,都没能治得好你父亲的病。今日难得有了好消息。”

阮雀闻言,眼皮一跳,知道他有后话要说,没有答话。

*

青鹿摆下早膳,回来请不着阮雀,倒是见地上的炉灰洒了一地。

又听说顾诚和清运来过,眼下顾诚带着她们姑娘,不知往何处去了。她想起昨夜说的预备和离,要清查账本等事,一时间有些心虚,以为事情走漏,便有心向清运打听看看究竟顾诚为何而来。于是一路寻着清运的足迹,来到林下一间下人房前。

大抵是清运心急,门都没关,便伏在案前写着什么。桌上铺了满满的纸,还有糊纸用的膏糊,他手边还有一沓被火舌燎出黑边的信笺。

青鹿同他是老乡,也算相熟,蹑手蹑脚进去,喝他一跳:“你在写什么?”

见清运猛然慌乱起来,遮掩着桌上的东西,青鹿忙探身从桌上取过一张,避出老远,打眼一看,嘴角笑意倏然顿住——

“你……”

她难以置信地翻着手里的新纸。

新纸上头,没被烧毁的信都用膏糊粘了,余下烧毁的部分,都已然被新的墨迹填上,笔触之间起承转顿,与原来的那些别无二致。

半晌,青鹿终于转过弯来,看向清运憋红了的脸。

她的心咚咚狂跳起来,她拆穿了一桩弥天大谎!她们姑娘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为着这场弥天大谎念着旧情,百般容忍……

她摇摇头,再度确认道:“二爷寄回来的那些信,都是叫你写的?”

青鹿头一回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快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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