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朔日。

清军叫门广宁右屯卫终不得开,右屯卫所易主就此实锤。

阿达礼率领数百正红旗骑兵围而不攻,且上报广宁右屯卫已失至于义州、义县及盛京。

饶继昌数百兵勇据守右屯卫所,刘景渊不在他不敢突击逃围,不过数日间他便连斩数人以慑军心。

饶继昌尤是心慌,他知道城下骑兵不善攻城,些许是在等候义州遣调炮台云梯等攻城利器,亦或许是别有目的。

月朔夜,

盘蛇驿东南马场。

刘景渊所部在此已休养数日,他与士卒共寝于马厩,期间勤派斥候熟悉盘山地形,准备若干干粮。

此刻刘景渊借着马舍外篝火传来的昏暗火光,正擦拭这伴随自己已久的那把雁翎刀,直至锃光瓦亮。

巡营回来的王屏藩见青年姿态认真,不惹打扰,待其手布作停才问道:“千总勤于擦刀,莫不是身后那把红缨枪是使唤的不称手?”

“哈哈...我行枪以霸道刚猛,戮敌时难免将枪插得太深,拔起来,费力。刀身杀距虽不如铁枪,却好在快活。再者说了,这把红缨枪是我家老爷子的,我可不舍得糟蹋用。”

王屏藩闻言亦哈哈大笑,“千总多有戮敌,插拔反复,是挺费力的。不过我王屏藩也不差,自打纵入辽西腹地,我的刀刃没有一天不带腥味的。”

刘景渊瞥见他甲胄内下袍边落的新鲜血迹问道,“又是哪家倒霉,养你刀头上了?”

王屏藩摘下钵盔,寻来地坐,赧然笑道:“西南林子有几个偷鸡摸狗的鼠辈正巧倒霉给我碰见,刀锋马肥心头痒,喀嚓两刀后就给埋丢荒林里了。”

他们三百号人屯驻马场,难免遭惹好闲之人的注意。夜下西行,除却西通闾阳清兵,还能是干正经事?王屏藩如是想。

“得亏没扔河里。”刘景渊打趣他。

绕阳河支流密布辽西,尸体入河,不知得飘到哪里去?可不得遭惹到好事之人。

王把总左右顾盼,开脱说道,“虽是夏季大热天,可这帽檐一脱,也怪凉飕飕的,也不知道那些鞑子怎么想得,喜欢留这么个老鼠辫子。”还顺带抚揉着自己刚冒发茬子的卤蛋头,以示惋惜。

随着王屏藩的转移话题,两人便插科打诨与周遭士卒胡聊一通。

促忽,棚外兵甲来报。

“清军兵入盘蛇之地,火仗仅在西野五里处!”

虽有王屏藩等兵勇捕杀鬼祟之人,终难逃落网之鱼,三百铁骑的异动终究传入清军的耳目。

刘景渊遂下令标下拔营,往东北进发向西绕入十八盘山。

马厩中一阵动静,士卒们纷忙喊叫起周遭的弟兄,握拿起身畔的兵仗,去寻找各自的马匹。

三百号酣睡鲤鱼打挺摸刀去,铁器交鸣嘈杂马厩。

一番轰烈动静,三百骑士风卷残云搬空了马场布粮,随后扬长而去。

临行之际,刘景渊凑来五两碎银交付与七兄弟,给他们提出一个供其自行决断去留的建议。

七兄弟看着那条黑龙北遁,最终没入山林,竟会莫名感伤。

这段时日他们虽遭拘缚,却也算是过上饭来张口的管吃喝生活。

好似,偷得浮生半日闲?

年长为首者遂拿起一支火把将马场付之一炬。

他将所得碎银平均分予六人,“丢失马场的罪责必需要有一人承担,这一死为兄当仁不让。诸位弟弟且各自奔忙生路吧,咱老王家还盼望着你们开枝散叶呢。”

兄弟七人一番哭爹哭娘,兄友弟恭。

六位弟弟坦言长兄如父,手足不相弃,遂拉起自己的自己的大哥亡命十八盘山。

马场火光四溢,在盛夏的加持下不断蔓延,焦染周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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