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巧凤与黑面人是一路,嫁给李大风是别有目的,而吴七只是她利用的工具。

难道李大风会与武盟公案有关?当年公案发生之时,李大风早已经辞卸了武盟总管之职,如果他牵涉在案中,应该早已远走高飞,不可能再经营镖局,但问题在于他正巧买下了废园的一半,而这桩武盟旧案的重翻,乃是由于负责查案的武盟长老白启明突然陈尸北邙古墓,留下了“许州废园”四个血字,白启明可能是因这公案才丧生,消息不胫而走,掀起了一片风云。

镖局黑屋的秘密,有一查的必要,二娘洪巧凤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饵,诱使吴七替她办事,显见地要我的东西相当重要,是什么东西呢?

当然,也许洪巧凤与黑面人共谋的东西和这公案完全无关,但必须加以澄清,如果李大风根本人没牵涉这件公案,基于当年他是父亲手下总管,在道义上不能坐视他为好人谋算。

自己伤势未愈,明晚能行动么?

窗纸泛白,天亮了。

马庭栋朦胧入睡。

静静休息了一个夜晚,两个白天,马庭栋的伤口已没有疼痛的感觉,如果不出大力,几乎等于好人一样。

黄昏来临。

马庭栋在考虑,今晚能行动么?考虑的结果,决定冒险,一试,他不能放弃这机会。照理,这件事该通知曹玉堂,因为他已答应跟他合作,同时也有个必要时的应援,但想到曹玉堂的身份未经最后证实,同时这又是李大风的私事,不一定跟武盟公案有关,不能随便扯外人进去,于是,他打消了这念头,决心单独行动。

现在是晚餐时刻,但他不打算进店堂,怕节外生枝,影响晚上的行动,他准备到时堂而皇之地出店,以避隔房朱大个姐和珍珠的耳目,因为后窗这一条路已被珍珠知道,不能再利用。

小二来燃灯。

“客官不下去用餐?”

“我外面有应酬!”马庭栋顺口回答。

“噢!”小二拉上门自去。

小二刚刚离去,房门又被推开,马庭栋大感意外,来的竟然是李大风的女儿云英。

“马大哥!”云英关上房门,背抵在门上。

“大妹子,你来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来?”云英的眼圈红红地,像是曾经流过眼泪。

“我不是这意思,你先请坐吧!”指了指床前椅子:“大妹子,你哭过?”

“笑话!”噘着嘴,云英到椅子边,手扶椅背,没坐,面对马庭栋:“人家才不作兴哭,马大哥,我有事没地方商量,只好找你。”

“什么事?”

“我发现二娘不规矩,偷人养”

“嘘!小声点,这里是客店!”马庭栋用食指比了比嘴:“你说二娘不规矩?”其实马庭栋心里雪亮,故意装作震惊。

“是的,我亲眼看到她跟那野男人见面。”

“噢!什么样的男人?”

“年纪不大,脸黑得像锅底”

“黑面人!”马庭栋脱口说了出来,他的确是吃了一惊,原先他以为云英发现的是总管吴七,想不到是曾经在废园跟二娘约会的黑面人。

“怎么,马大哥认识那野男人?”

“不认识!”马庭栋立即否认。

“但你叫他黑面人?”

“嗨!你不是说那男人的脸黑得像锅底么?我是依你的话说的。”马庭栋徐徐吐了口气:“大妹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早就怀疑那臭女人不正经,见了男人就露出馋相。”

云英咬咬牙,恨恨地接下去道:“说来也真巧,昨晚我因为闷得慌,无聊又没个谈话处,见月色很好,就一个人到西角院去散心,那院子我一年多没踏进去过了”

“后来呢?”

“我听见脚步声,就藏起来,结果发现那不要脸的女人进院子,东张西望之后,一下子就跳进那口枯井里”

“噢!”马庭栋心里十分明白,故问道:“她寻短见。”

“才不是,你听我说,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她干嘛要跳进枯井里,因为我知道那是口枯井,而且看她当时样子也不像寻短见的样子,心里倒不慌,反正就是寻短也死不了,等了半天投动静,我过去看,井里没人影,更加觉得古怪,把心一横,我也跳了下去”

“你胆子可真大!”

“到了井底,才发现有条暗道”

“哦!”马庭栋心头下意识地一震:“你原来不知道井底有暗道?”

“井就是井,谁会想到井底有暗道。”

“后来呢?”

“一不做,二不休,我摸进了暗道,心里想这当中一定有鬼,到了那头,却是另一口井底但并不深,我攀上井边,一看,肺都要气炸了。”

“怎么样?”

“那不要脸的女人和那黑脸的野男人紧紧搂在一起,我当时想叫破,但想想忍住了!”

“你做对了,大妹子!”

“为什么做对了?”云英闪动着目芒。

“试想,你撞破他们的好事,他们非对付你不可,说严重些,他们会灭口。”

“我当时想的不是这点,我手里没剑,没把握杀人,所以才忍下来!”云英余愤犹烈的样子:“他们在低声交谈”

“你听到了些什么?”马庭栋认真地问,这非常重要,他可以从话中寻端倪。

“我当时是气昏了头,他们的声音又低,只听到了一点点”

“说说看!”

“那女人好像是说得手后就立刻把他除去又说什么天衣无缝,让他去瞎摸,绝对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更想不到另外的人就只听清这几句。”

马庭栋的内心立时起了冲击,他敏感地想到今晚黑屋的事,得手后立即除去,很可能指的是吴七,而让他去瞎摸指的当是李大风,想不到这真是个可怕的阴谋,他们谋夺的是什么?

“马大哥,你在想什么?”

“哦!我我在想这些没头没尾的话。”顿了顿,又道:“大妹子,你准备怎么办?”

“我有两种做法”

“哪两种,说说看?”

“头一个办法,我从现在起等机会,亲手宰这一双狗男女!”云英咬牙切齿。

“不妥!”

“为什么?”

“那黑面人向来不是天生的黑,一定是故意抹黑了掩饰本来面目的,他的来路仍是个谜,你如果贸然动手,不得手便会遭反噬,事实并不需要你冒这生命之险。”

“你认为我身手不济?”

“大妹子,话不是这么说,冒险,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能不冒险就不冒险,你想,万一不幸的话,你能瞑目么?令尊只你这么个女儿,老人家的心里又将如何?再说,她好歹是你后娘,由你出手并不合适。”

“这”云英被说动了。

“说说第二个做法!”

“那只有告诉爹,由他老人家处置。”

照理,这是最正经的处理方式,但马庭栋有他的想法,因为他了解二娘的行径和预谋,而对方的目的,又可能与他奉父命查探的武盟公案有关,一旦闹开,将失去调查的机会,他深深一想之后,摇摇头。

“也不妥!”

“马大哥,都不妥,那你教我怎么办?”

“大妹子,我想”马庭栋灵机一动,有了说辞:“你暂时不要动声色,也不要再盯踪二娘,以免打草惊蛇,也许这不是单纯的不守妇道问题。你把这件事交给我,由我来挖根盘底,等情况明朗了,再由令尊处理。你认为怎么样?”

“好,太好!我听马大哥的。”云英一口便赞成了,这当中有个微妙的因素,她爱马庭栋。

“大妹子,我再说一遍,你必须沉住气,只当不知道这回事,不然会妨碍我的行动。”马庭栋谆谆叮嘱。

“我会照马大哥的话做。”

“很好!你现在回去,把自己好好关在房里。”马庭冻是考虑到今晚吴七要行动,怕云英沉不住气而打草惊了蛇。

“我多坐一会也不成?”任性中不失娇憨,小女儿的心态表露无遗。

“云英,目前客栈里的人相当杂,让人知道你来找我不太好,别忘了我住店还有重要任务。”

“哦!”云英点点头:“那我马上就走!”

说走,人却不动,似水眸光照在马庭栋的脸上,若有所思,她希望马庭栋能说句温存的话,或是什么行动表示,但她失望了,马庭栋冷硬得像块生铁,脸上是一本正经,什么表示也没有。

“马大哥,我走啦?”她又说了一遍。

“走吧!”马庭栋当然能体会到她此刻的心意,但他硬起心肠装傻,他不能对她生情,如果父亲的预测不幸而中,那将无法收场。

云英长长吁口气,深深盯了马庭栋一眼,万分不情愿地转身,举步,出门,到了门边又回头望了一眼,才关上门离开。

马庭栋呆呆地望着房门,心头升起了歉意,他知道不该如此对付一个痴心的少女,不管上一代的作为如何,下一代是无辜的,但他没办法,他不想演悲剧。

隔壁房间很静,想来朱大小姐和珍珠不是离店外出,便是还在店堂用饭。

发了一阵子呆,意念又回到云英所偷听到的二娘巧凤和黑面人计议的阴谋。

吴七注定了是牺牲者。

她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黑雾中有什么秘密?

有人肯出三千两黄金的代价来买的是什么奇珍异宝?

空想,当然是不切实际的,马庭栋扫除了心头的杂念。转而思索今晚的行动

东角院是内宅的一部分,平时没人接近,要潜进去不难,可以利用废园相连的部分。

依情理推测,二娘要缠住李大风,应该在二更以后,但必须提前去等待,以免错失时机。

照目前身上伤处的感觉,行动当无大碍。

离店得趁早,万一临时被别的事缠住而不能脱身,将会误了大事。

千万不能让人盯上梢。

计划停当,他让灯火仍亮着,结束了一番,佩上剑,朝外锁上房门,下楼出店。

经过店堂,食客寥寥,不见朱大小姐主婢的影子,却发现曹玉堂和他的随从王道坐在角落座上喝酒,他本想快速溜过,曹玉堂眼尖,已发现了他,扬手招呼,还笑了笑,马庭栋有心事,比较敏感,心里不自禁地一跳,忙点头回应,匆匆擦过柜台,步出店门。

在僻静街角的小酒店里,马庭栋消磨了半个时辰,看看时间已差不多了,结账离开。

他故意走出街外,在荒郊兜了个圈子,确定无人跟踪,才迅快地折回,进入废园。

废园一片阴森死寂。

他游走了一周,然后登上一座靠近镖局内宅的阁楼,蛛网尘封,不知有多少年没人上过了。

这地方藏上十个人也不怕被人发觉。

居高临下,镖局内宅的情景映入眼底。先看二娘的房间,灯仍亮着,暗号是熄灯,显见对方还没采取行动。

再移动目光,转向东角,只见一个小院,院门深锁,稍靠后有座四檐倒水的小屋,不用说,这就是所谓的黑屋子,屋边,有两条小牛犊般大小的影子在挪动,就是所说的守护獒犬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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