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捧日号”的士兵注视着陡峭的山体,白泥墩附近有几个富矿,帝国时代经常有人被拐卖到这里劳动,很多夜里企图逃跑的工人在陡坡边缘滚下,最后碰碎了脑壳。

白泥墩村南部保持无线电静默的炮兵阵地上,谢天宇遇到骑着摩托和马匹传递消息的士兵,他们递过来的每张纸条上都提到战线即将崩溃。

谢天宇并不慌张,他知道从景城围城营地出发的援军快到了,南面的敌军只会在夹击下崩溃。胜利被寄托在援军及时赶到的基础上,利用部队到达的时间差打击敌人是谢天宇的拿手好戏。

大概三十辆“捧日式”组成的装甲集群在台地东北的开阔地上集结,枯草和灌木掩护着这些四十多吨的大型设备。坦克驾驶员还不是很适应新装备,他们选择教科书上的“旋转木马”战术。坦克在土路上依次进入预定好的射击位置,打完一发炮弹就退出去继续运动。

携带反坦克火箭的步兵看到土丘上的工事在炮火里轰然倒塌,守军难以瞄准快速运动的敌人,只能看着那些“捧日式”在路上用近乎挑衅的方式扬起沙尘。

进入台地的盘山公路非常曲折,没办法让两辆坦克并排前进,四个营的步兵作为先头部队仰攻高地,希望扫除进攻的后续障碍。

退到白泥墩南方一条堑壕里的谢天宇还在联络盐原城里处境艰难的战友,他的一个朋友躲在自宅的地下室里通过网络浏览战况变化,将士们用小号、唢呐和铜管吹奏欢快的曲子,唱着讽刺林登万的歌曲。

得知后路被截断的谢天宇低头思考片刻,站在身边拨弄无线电设备的孟河不敢作声。开战后的谢天宇不再刮胡子,他现在像个探索节目里的野人,好像刚从监狱里逃出来。

孟河并不担心在白泥墩遭受挫败,但是他隐约觉得老朋友似乎厌倦了战争,谢天宇不断置身于危险中,好像想死在战场上成为传奇。

谢天宇像往常一样下达几条简洁的命令,他招呼孟河说道:“拿出火箭炮,给他们来个钢雨倾盆,黄济川去隘口打个反击。林登万拥兵百万,竟无一人是男儿,这样一座小山都打不下来。”

“千人军”通过机动避免车载火箭炮被摧毁是件不现实的事情,他们把火箭发射架拆下安装在固定工事里。除掉上面的伪装网,谢天宇阵地上的六门火箭炮朝着东北方倾泻弹雨,火箭弹破空而起,残留在地面上的滚滚烟雾让阵地里的士兵惊呼。

火箭弹打击的目标早就被测量好了,谢天宇知道裘重治会设法在隘口发起突击,这些只有三十秒飞行时间的火箭弹能轻松打击十几里外的目标,对方无从拦截。北方的地平线好像被人肆意泼墨,升起三四十米高的冲天土柱。

欢呼的炮兵连忙转移阵地,他们的对手反应迟缓,发起一轮常规打击就要将近一个钟头,阵地也总是固定不动,几乎是提升战功的活靶子。

谢天宇拾起摆在堑壕里的一支“刘帝杠二”步枪,他要召集亲兵赶去支援南方战线。胡宝能的军队此刻在溪流西岸停下,几辆拖着牵引火炮的卡车被随意停放在树林边缘。下车的士兵在卸车时观察着对岸山丘,这些轮廓分明,草木扶苏的坡地合适设伏,凑到近处轰炸上几百发炮弹是明智之举。

一批“刘帝二型”坦克碾过溪流底部色彩缤纷的鹅卵石,队列中处在双数位置的车辆开到右侧,分成两列纵队。这批坦克手没有接受太多训练,能在两三百米外打中目标就很不错了,谢天宇方面有更先进的测距设备,一两千米外打中目标不在话下。

胡宝能的部下在渡河后发现脆弱的推土机行动太慢,前方的反坦克壕沟挡住了去路。谢天宇的壕沟前后并不等高,安装推土铲的坦克冲上去只会把沙土堆得更高,坦克反而陷在坑洞里出不来。紧随其后的步兵趴在腐殖土和杂草上爬行,子弹飘落在近旁草地上,掀起的污泥迷离了将士们的视线。

高地上俯瞰全局的谢天宇觉得对方武将脑筋搭牢了,居然把炮兵布置在如此靠近火线的位置。作为统筹全局的人物,冲到一线胡砍乱杀自然不是谢天宇所为,他用激光测距设备帮助炮兵标定目标,看着一道道烟柱穿透头顶云层打击在那些惊慌失措的对手头上。

古代常有号称“万夫不当之勇”的武将,他们并非个人武力超群,而是身边有装备精良,战技高超的亲卫队。谢天宇不会显摆匹夫之勇,他只需要在南线阵地上出现,麾下将士就等于被打了一针强心剂。

四辆演习用的坦克居高临下射击那些在反坦克壕沟里转动履带的对手,每当对方开足马力在后一道土堆上扬起车头,一发炮弹就击打在坦克虚弱的“软腹部”。

一辆艰难爬出反坦克壕沟的“江帝二型”坦克加速向前冲击,炮手在五百米距离内才有击中敌人的把握。坦克的圆形炮塔迎上两发三十厘米长短的脱壳穿甲弹,履带转动渐渐停止,最后停在一块斜坡上,内部乘员被炮弹杀死了。

胡宝能的坦克手对装备性能很不熟悉,总是停下来射击,如果移动起来,炮手就难以找到合适的射击刻度并计算炮弹落点,复杂多变的风向还让他们喷射的烟雾干扰后方突击的士兵。

几发炮弹越过溪流打在炮兵阵地上,胡宝能麾下的乌合之众都跳到草丛里,卡车被紧急发动,摇摇晃晃撞倒几棵松树和桦树。装卸下来堆成小山的弹药碰撞着滚动,靠前的炮兵跳进寒冷的溪流。

保养极差的老坦克和队形混乱的步兵令胡宝能难以发挥兵力优势,双方在南线打成对峙局面。裘重治和胡宝能并非智力低下,他们却还是派遣军队孤军深入包抄谢天宇后路,这是扩大战果,一举结束会战的贪欲在作怪。

一辆带有鞭状天线和红外探照灯的坦克突然停下,有个身体圆滚滚的家伙跑了出来,他头上戴着装甲兵的黑色头盔,橄榄色军装上扎着三角皮带,好像是个武将。

置身枪林弹雨的谢天宇对同伴开玩笑说道:“别看他们肚子大,这反而说明这家伙整天伏案工作,业精于勤累胖了。全身都是肌肉才不正常,武将不是运动员,他们估计上班时间出去玩器械,业荒于嬉闲瘦了。”

台地东北试图通过盘山公路的林登万军队看到头顶的黄云突然被照亮,漫天花雨般落下的火箭弹在地面上断断续续种出很多由火焰组成的蘑菇。几辆带头的坦克冒出火花,一辆“捧日式”的炮塔被金属射流击穿,里面形同虚设的自动灭火装置没能阻止弹舱爆炸,爆炸的炮塔腾空而起。燃烧起火的装甲车辆堵住了后续部队前进的道路,队列后方也被残骸占据,这个营的“捧日式”似乎变成凶多吉少的固定炮台。

面临侧射和直射火力的步兵已经谈不上处境好坏,他们直接在爆炸中碳化,受惊的败军一浪一浪压向准备发起攻势的战友。

爆炸止息后,跟着装甲车辆前进的步兵已经没剩下多少,黄济川亲自带部下发起反击,他们顶着热浪穿过满是残骸的山道,士气崩溃的敌军溃不成军,仅存的几辆“捧日式”在弹坑密布的山坡上难以转向,坦克手主动跳出顶盖,唯恐跑太慢被反坦克导弹打中,最后和炮塔一起殉爆,据说谢天宇麾下的十几名步兵居然在反击时俘虏了整整一个营的敌人。东北方山地上的林登万军队由于侧翼连连遭到打击不得不主动后撤,裘重治寄予厚望的左翼攻势全盘瓦解。

随着时间推移,景城援军进入战场,隆隆炮声令原来就左支右绌的胡宝能连忙收拢部队后撤,手里的十个营在后退中折损过半。利用时间差取胜的谢天宇马不停蹄将南线部队向北调动形成局部的兵力优势,西北方坡地上的林登万军队重演了熟悉的剧本。

两个钟头内,身处绝境的谢天宇就将所谓的“向心攻势”变成裘重治的最大败笔,经历白泥墩会战的记者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描述林登万军队溃败的景象。

原计划继续追击东路军的谢天宇却来不及庆祝胜利,先前发动猛攻只能夺取个把村镇的唐善出人意料在景城附近取胜,他的两万人马上就能赶来支援灞上。

无奈的谢天宇只能调集部队向西退走,携带大批伤员的队伍行动缓慢,针对“猢狲”的斩首失败了。不得不连续打几场后卫战的谢天宇损失惨重,手里只剩下不到一万五千人的战斗人员,不计其数的大军将他包围在景城西郊名为灞下的小镇里。

为了争夺最后的战功,裘重治赶紧从东都飞赴万山,机舱内的裘重治思虑万千,他注视着窗外几乎静止不动的护航战机和天边的云带。

明眼人都能看出,林登万和裘重治的矛盾愈演愈烈,他们好像在争夺最高权力。天下纷乱的日子里,林登万极为倚重他和罗允伸组成的筑州兵团,“猢狲”对前来投奔的武将极为慷慨。大势初定,“猢狲”开始用庸庸碌碌的后辈取代那些元老,他不再需要惊才绝艳的助手,一帮没有太多想法的庸才更能维护新秩序。

林登万想要建立延续几百年的王朝,喜欢使用非常规手段的裘重治却希望好好治理,让帝国成为现代国家。大肆贪腐和安排亲信只是裘重治“自污”的手段,他发觉林登万对危险的嗅觉很灵敏,所以相当忌惮自己。特定的体制必须有一群特定的官僚和人民才能存在下去,林登万给出的好处抓住了很多庸碌之徒的心,裘重治的想法很难被人理解,林登万又控制了发号施令的议会,所以二人决斗的结果可想而知。

裘重治不愿多想,他闭上眼睛,最近签署了很多番号取消的命令,这都是谢天宇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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