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妮也懒得说自己的这个哥哥,上次因为养老钱的事情已经闹翻了,目前还是不想说话的阶段。
杨妮白了一眼在场的人:“说吧,到底什么事情竟然劳动了张总亲自来一趟我家里,您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张总一直带着淡定的笑容,时不时的看着杨妮,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这就是一个领导具备的心理素质,不管杨妮用什么目光看待他,他还是那副表情,那副模样,目空一切。
张总喝了一口水之后继续道:“冬天了,我们来慰问一下老干部,老员工,杨厂长也是我们盐湖上面的老人了,如今我们厂子是生死存亡之际啊,上面给的业务量太大了,我们国家是农业大国……”
“张总,一些客套话还有场面上的话就不用说了,咱们还是直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杨妮早就听烦听腻了官话,果果场面的话,让别人说说就行了。
麦苗坐下来之后看了一眼时间:“你们先聊着,我先上去睡觉了,我还有早班。”
麦苗是不愿意跟这些当领导的在一起的,他的心里只有研究这一件事。
杨妮点头:“去吧,一路上辛苦了,麦苗,妈妈要谢谢你,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真是不知道,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该怎么办。”
麦苗没说话,看了一眼杨妮,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您年纪大了,应该在家享清福。”
这句话,好像是说给杨妮听的,实际上是说给张总和杨天海听的。
杨天海却在一旁帮腔:“麦苗,你不要没大没小的,现在是大人在说话,你这个年轻人还是不要听了,你虽然是副总,但不是主管业务的,你就是管化学用品的。”
麦苗恶狠狠的盯着杨天海,杨天海却道:“你就是一个外国人,能够让你当副总,已经是我们领导层非常重视科学技术了,我们都知道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杨妮对杨天海说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都是一些拾人牙慧的东西,就不要在我跟前说了。”
“行,那我也开门见山了,不想说那么多废话,但是这些话吧,不说我也不痛快。”杨天海冷不防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张总终于是忍无可忍:“天海啊,你去烧一壶茶吧,我们领导层的话你在场也不方便。”
“不是,那么不是工会的主席吗,我也……”杨天海自以为是的道。
张总身边的秘书却将杨天海请出去,只留下张总和另外两个人以及杨妮在屋子里面。
杨妮的神色稍微缓解了一些,终于露出了正常的表情:“张总,有话请说,不用客气。”
张总清了清嗓子:“天海是您堂哥?不过啊,还真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麦苗的气质就像您,总是那么桀骜不驯,甚至是有点知识分子的迂腐气。”
“过奖了,麦苗是像爸爸,我先生当年和麦苗的气质一模一样。”杨妮露出了一个很礼貌的微笑,也是在提醒张总,不要打麦苗的注意,杨家好几代人都是死在盐湖上的。
杨家的人,完全是可以坐在功劳簿上面看着盐湖发展。
张总将一份材料递给杨妮:“杨厂长啊,这一次求到门上,的确是遇到困难了,这是我们新要求的指标,原本我们开采的H号盐湖,一直以来都是达标的,甚至不需要做任何的处理直接拉走,但是最近因为数据不达标,我们已经被克扣了两个月的货款,盐湖上面难以为继了。”
“这个简单,继续再开发,继续研究,继续开采,这么简单的问题,张总不会不知道吧?”杨妮一针见血,张总都求到自己了,看来是真的遇到问题了。
张总却连连摇头:“我们已经陆陆续续开采了上百个点,但是数据都不够,和原来的原材料相比真是差远了,所以,我们希望请您出山,毕竟你只要下盐湖,工人们的心就定了,您也清楚哪块地适合做什么,要挖掘多少米才能达到直接使用的标准。”
张总一旁的副总也连连说道:“麦总只是管催化剂还有一些化学用品,对于生产产量和我们的出口行情一概不知,我们拉过去的东西不达标,我们现在欠着运输款,货款,所以不得不叫停一些项目。”
“对啊,您要是出山,麦总之前研制的锂和镁项目不就有钱了吗,这些科研都是要烧钱的,杨厂长,您一定会支持我们的对不对?”张总马上给杨妮戴高帽。
来之前杨天海就说过,杨妮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如果知道盐湖遇到困难,一定会接近所能,将所有人事情力挽狂澜,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一定会做好的。
张总和那些副总这才想出来这个招数,那就是不断哭诉困难,不断的给杨妮戴高帽,直到杨妮答应出山。
杨妮停了一顿之后,终于算是听明白了,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终究还是婉拒。
“张总,几位领导,我的年纪确实也大了,当时我选择提前退休,也是跟部里打报告,并且领导们都是同意的,我把我的情况再跟几位领导汇报一下,我干得动的时候,冬天的时候也是下了盐湖,并且是丝毫都不吝啬的对不对?但是身体越来越差,如今稍微吸进去一点点寒风就咳嗽,五脏六腑都被冻坏了,有意愿的报告。”
杨妮害怕他们不相信,马上又说拿出来了医院的诊断报告,不仅之前肺炎,还有各式各样的毛病。
“我们杨家的女人没有一个能活到五十岁的,我妈也是这样,还有几个月就要过五十岁生日了,但还是死在了盐湖里面,我的丈夫和我妈的尸体至今都没有找到,你说,明知道是死路一条,难道我还要去趟这趟浑水吗?”杨妮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眶子又红了。
以前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去干这些卖命的事,但是现在呢,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难道还要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张总连连点头:“杨厂长做的这些事情我们都理解,非常理解,但是我想说的是,您现在个人生活条件好了,但是您也不能忘记了我们盐湖啊,如今遇到困难了,您不站出来,难道还希望别人站出来吗?”
杨妮竟然无话可说,这个黑锅难道就要自己背了吗?
这番言论倒是非常像是杨天海的手笔,杨天海才会这么坑人。
“身体不行,五官也不如从前了,真的去不了,张总还是另请高明吧,我现在到了冬天都不敢出门,浑身疼痛,关节也不行,一身的病痛啊。”说完这番话,杨妮还将手指露出来给张总他们看。
张总看完也是惊呆了,那双手的确是又红又肿,特别是关节的地方,甚至还能看见白骨,都是在卤水里面泡出来的,那么多年了都没有恢复过来。
“手上是这样身体上也是这样,你说我这样还能下湖吗?只要碰到水,就好像刀割一样疼痛,要是碰到盐水就更疼了,您不是也经常听说过吗,伤口上面撒盐,如今我就是如此。”杨妮娓娓道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事情,她之前见得多了。
杨妮的确是因为身体原因不会再继续下盐湖,张总见状也是非常为难。
“杨天海说您是我们救命稻草,您可是比机械好用多了,而且机械不知道怎么去判断多少深度的盐湖水能做成结晶,做成结晶后怎么才能直接投入使用。”另外一个副总愁眉苦脸,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妮摆摆手:“真是无能为力,相信科学,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杨妮正好将他们拿来说自己的话说给他们听。
正说话的时候,杨天海突然进来:“杨妮啊,这些活儿都是哥给你找的,你要相信哥,哥怎么会害你呢,只要我们盐湖好了,你才会好,对不对?”
“我谢谢你啊。”杨妮冷笑。
杨天海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戏谑的神色,悄悄地走过来,在杨妮的身边轻声说道:“妹妹啊,真不是哥哥说你,如今厂子遇到困难了,你不帮忙谁帮忙?你怎么可以推迟呢?”
“大哥,要不您下盐湖试试吧?我们家的绝技男女都会吧。”杨妮也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杨天海一听急眼了,瞪大眼珠子,用一种恐惧的目光看了看张总,又看了看杨妮:“杨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会这样的绝技?谁都知道我们家的绝技是传女不传男,张总,她就是公报私仇。”
张总看见他们兄妹俩如此,大有狗咬狗一嘴毛的趋势,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只好笑了笑。
过了好一会儿,张总身边的一个年轻女人,露出了一个高傲的笑容,傲慢的说:“杨厂长,您就开个价吧,如果我们返聘回来当我们的技术总监,您看看您大概需要多少钱?如果是钱的事儿,一切都好商量。”
“对对对。杨厂长,开个价,不管多少钱,我们都可以接受,只要您愿意重新出山。”张总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
杨妮终于知道,他们果然是走投无路,否则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出山。
杨妮打了一个哈欠,轻声说道:“请问张总以及在场的各位领导,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留各位领导喝茶了,各位领导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杨妮站起来下了逐客令。
杨天海看见自己做中间人的事并没有成功,觉得杨妮完全是公报私仇,不给自己面子。
张总也珊珊的站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愉快,但是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一个人走在前面。
外面的风雪很大,北风呼呼作响,吹在张总的心里,是那样的冰冷。
张总原本以为在盐湖上能有一番作为,只要扩大生产,以后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卖出去多少,就是他的业绩。现在看来,他的业绩并不是很好。
杨天海快走了几步,来到了张总的身边,小声的嘀咕:“张总,我看杨妮就是故意拿乔,等她想明白了,她就会来找你的,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跟钱过不去。”
张总沉默着,在风雪中上下打量杨天海这个人,心中给出了一个非常中肯的评价,那就是大写的不靠谱,这段时间让杨天海做的事情,或者听杨天海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事情是让自己满意的。
杨天海要继续说道:“谁都知道我们家的技术是传女不传男的,刚才杨妮为了坑我,还说我也会我们家的绝技,我要是会,我还能像刚开始那么落魄吗?张总,真不是我不想下盐湖,我一定是您最值得信赖的人。”
张总对杨天海颇为反感,这个小老头怎么那么多话?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一句话的问题怎么还解释大半天?难道这个小老头真的会独门绝技,但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所以才不肯下盐湖?
都说盐湖上面的人朴实,张总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难缠。
杨天海看见张总的神情稍有异样,也意识到今天的所作所为,让张总不满意了,于是又出了一个馊主意:“我们杨家不止杨妮一个女人,我还有一个大外甥女叫做麦子,听说麦子跟着杨妮下过几个月的盐湖,我相信杨妮一定把独门绝技交给了麦子。”
“是吗?可是我听说你这个大外甥女嫁给了豪门,天海呀,我可以明确的跟你说,只有穷人或者是缺钱的人,才是最好为盐湖服务的,越是有钱的人越是不愿意干我们这种辛苦的工作。”张总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在雪夜中,张总的地中海透着晶晶亮的光芒。
杨妮看见他们终于出门,走出去紧紧的关闭了院子的大门,眼中也透露出了几分无奈。
杨妮曾经细细的想过,如果自己也是没有钱的情况,会不会做这些卖命的工作,答案是肯定的。
盐湖上夜晚的风吹在人的皮肤上,就好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过了几天,张总还是带着身边的人匆匆赶来,使劲地敲开杨妮的门。
杨妮的怀中还抱着麦安琪,看见门外的一群人,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张总,您怎么来了?上次我已经跟您说的很明白,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的身体不好,当年我生麦子的时候,麦子出生的前一个小时我也是在盐湖里泡过来的,只要我能去,我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杨妮苦口婆心的说,也不愿意得罪人。
可是在张总的后面还有一群人,那些人都是盐湖上的老人,或者是盐湖上老人的孩子们。
张总今天突然带了那么多人过来,想要的是什么?杨妮心知肚明。
盐湖上的老人们纷纷走近杨妮,突然之间,一个个都露出了非常亲密的笑容。
“杨妮啊,盐湖上面还是少不了你呀,如果你不去,我们的日子该怎么办?”
“杨厂长,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很信赖你,只有你带领着大家,我的心里才安心。”
“就是啊,杨厂长,你说你都退休了,我们再来打扰你也是不好。但这次确实是没办法了。我妈还在医院躺着,但是盐湖上已经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你说以后我们应该怎么办?”
……
大家都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着杨妮,仿佛如果今天杨妮不答应他们,他们今天就不会走。
杨妮一眼就看出来了,今天这个事情还是杨天海的主意,杨天海清楚地把握住了她的七寸,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盐湖上的人,最在意的就是盐湖上的事儿。
张总露出来一个狡黠的笑容,紧紧握住了杨妮的手:“杨总啊,我们这些领导层回去想了又想,您还是不能退休,您就是我们盐湖上的花木兰,以后您还是我们盐湖上的副总,主管生产。”
大家伙儿听见之后都在鼓掌,一时之间仿佛把杨妮架到了火上烤。
杨妮现在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久久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的杨妮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张总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得逞了,于是又暗自说道:“杨厂长,我一个月给你这个数,你看同意吗?”
说完张总比出了一个手掌,很显然这个是五。
“一个月5000块吗?”杨妮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时众人都已经听见了杨妮的话,也看见了张总刚刚比划的数字,安静的等待张总的回答。
不仅是杨妮想知道自己现在身价多少?那群围观的人也想知道张总到底花了多少钱才能将杨妮请回盐湖。
张总顿时显得特别不淡定,眼睛都红了,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恶狠狠地说道:“五万!”
杨妮不可置信的看着张总,张总却用肯定的眼神告诉杨妮,杨妮就是值得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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