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了,在这个终将无法抹去的深夜,不知道哪里获得的勇气,岩终于还是拨通了海棠的电话,那是一种胆怯的低沉的声音,一种生怕对方未能接听电话,又生怕对方不接电话甚至把对方惊扰的男人的颤抖的声音,像两股对抗的洪流,矛盾的最终汇聚,无法抗拒,奔流不息。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等待声像是一个躺在重症病床上的病人,用微弱的气息幻听着身旁心率监测仪上发出的叫声,像是生命的审判,恐惧而渴望,挣扎却无力。
就在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岩急切的发出声音,就像百米大赛上,运动员都卯足了劲,要在裁判员信号枪响的那一瞬,用自己积蓄许久的爆发力抢先开跑,生怕被对方抢占了先机。
“喂。”
“请……请问是……是海棠吗?”
岩如愿以偿拔得了头筹,抢在对方发声前急不可耐而又生疏生硬的挤出了那几个字,像是一个忘了台词的演讲者。
对方并没有马上回答岩的话语。在空气和时光停滞了几秒后,对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你是夏岩吧,我是……晓君。”
显而易见,这突如其来的应答并不是岩的期待。
“对……对不起,我……我打错了。”岩像是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掀去遮羞布的人,急于用挂掉电话的方式结束这个尴尬的场面。
而对方似乎也瞬间明白了岩的企图,急忙说道:“等等,请您先不要挂电话。海棠,海棠她……走了……”声音消沉,语气哽咽。
岩似乎并未能及时反应过来对方这句突如其来、而又字字千斤负重的话的意义所在,在停顿了两秒钟后,瞬间像被五雷轰顶般彻悟:“你……说什么?”
海棠走了,就在一个月前,胃癌晚期,走的时候很平静。她对我说,你是她这一辈子用生命在爱的男人,她欠你的,来生再还。晓君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
而电话这头的岩,早已泣不成声。
窗外的汉口江滩,缠绵的情侣早已散去,几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环卫工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吃力的摆动着扫帚,刺骨的江风夹杂着雪子扑面而来,砸在他们皲裂而干涸的脸上,在这个江城迎来第一场雪的子夜,洋洋洒洒,轻舞飞扬。
“乘坐南方航空前往广州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持登机牌,由9号登机口开始登机。”
江城机场,播报员在用标准的普通话反复播报,飞往广州的最早一班航班已在通知旅客准备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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