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超叉手为礼,辩解道:“副都督睡下后,末将方得大都督决堤命令,念及副都督一路劳顿,不忍打搅,故未曾立即禀告。”

钱铭自知与他多说无益,立即点军登船,果然发现淝水江堤大坏,对岸几乎成了汪洋泽国,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望水痛哭。

钱铭昨夜听张舸说吴明彻有掘水灌城之意,不想行事如此操切。自己就在营中,吴超竟不知会,还曲意敷衍,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张舸更加担心高天的安危:他们连征北副都督都敢敷衍,又遑论一个八品散官?

众人过河换马,走官道一路东行,随处可见受了水灾无衣无食的百姓。钱铭本是吴郡布衣,深知百姓疾苦,潸然泪下。

其实吴明彻在掘水之前已经详细勘查地势,提前疏散百姓。奈何秋雨绵绵,水势过大,出乎意料,还是殃及许多百姓。

行至半道,张舸一眼看到武骑常侍高天自远处驱驰而来,不由大喜,夹马去迎。高天也认出二人,一路大喊:“张将军!钱帅……”

张舸见高天浑身湿透,衣衫褴褛,仪容不整,唯双眸明亮,知他心智坚韧,大笑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遂引他去见副都督。

钱铭于十步外突然下马相迎,高天受宠若惊,忙跳下马行礼:“下官无能,惊动了钱帅大驾。”

钱铭搀着高天起身,安慰道:“高常侍何出此言,寿春战事弥久,我身为副都督,在仁州也坐不住啊。”又见高天浑身湿透,叫人取来自己的衣服给他穿。高天推辞不过,满怀感激地换上衣物。

三人上马继续向前。高天说自己命不该绝,大水灌城时,一名士卒砸坏了铁锁将自己救出。张舸咬牙恨恨道:“这么说大都督本意是想淹死你啊。”

高天心有余悸道:“幸亏那卒子贪睡,才没有撤走,否则下官就等着钱帅来收尸了。”

钱铭喟叹:“想不到吴明彻能下如此狠手,我派兵护送你回仁州。”说着就要将手中宝剑交给高天,“这是官家御赐,谁也不敢害你。”

高天婉拒:“我一人性命不足为虑,可淮南百姓期望钱帅啊!”

钱铭闻言一震,望着洪水肆掠后的满目疮痍,亦生哀戚悲凉之色。

张舸也附和道:“是呀!我大军兵围寿春日久,一鼓可破。吴明彻踟蹰不肯用力,反而使出水攻之计,恐失民心。”

钱铭点头称是,问:“二位有何主张?”

高天与张舸异口同声回答:“退水。”

钱铭略一思量,紧握手中宝剑道:“有道理。我身负王命,理应为官家安抚民心。”说罢轻夹马腹,领跃前方。众人紧随其后。

身为三军统帅,吴明彻安坐于城楼帅邸内,并不因钱铭是副都督或皇帝信臣而下楼相迎。他身后挂着周弘正亲书“克复豫州”四个大字,气势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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