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晃晃悠悠、说说笑笑的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两条鲈鱼、几斤活虾和蔬菜之类,打车回家了。在车上颠簸了一阵,到了家里二人酒劲已极,倒头就睡了。

冯父冯母陪魏学兵夫妇去城东的茶山里玩了一天,晚饭就在魏家吃了,到家以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秀女和旭伟还没睡醒。秀女睡眠很轻,冯母在卫生间洗漱时听见了动静,一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伸了个懒腰起床和冯父冯母打了个招呼,也去洗漱了。

从卫生间出来时,秀女顺嘴问了冯母一句魏静雯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冯母说魏静雯并不在魏家,秀女意识到魏静雯在两头撒谎,不想让冯母察觉,含糊的说了两句就去给魏静雯打电话了。

下午从超市回来时,秀女想起来忘了买酒,就曾给魏静雯打过电话说,晚上旭伟要做芙蓉鱼片,让魏静雯晚上回来时买两瓶红酒。魏静雯说卫兰英有点感冒了,今晚得回家做饭,不回别墅了。现在看来,魏静雯根本没有回魏家,不知道魏学兵夫妇和冯父冯母在一起待了一整天,否则也不会找这么拙劣的借口。秀女怕一会冯旭伟起来和冯母谈起魏静雯的去向,赶紧去院子里给魏静雯打电话询问她在哪。

魏静雯彼时正在酒吧和陈沃楚一行人喝酒,看见秀女电话,就赶紧跑到车里躺下,假装用睡眼惺忪的语气问秀女这么晚了打电话什么事。秀女问她在哪,魏静雯说当然在家,不然还能在哪。秀女就说让魏学兵接电话,自己有事请教。魏静雯一听,知道自己漏了陷,就说魏学兵睡得早身体不好不能吵醒如何如何,试图遮掩过去。秀女也不想跟她多说,告诉他今天冯父冯母和魏学兵夫妇在一起待了整整一天,警告她不要干出格的事情,就把电话挂了。

魏静雯虽然脑子不够使唤,但也清楚的知道现在这样两头骗是在玩火自焚,她也越来越讨厌陈沃楚,原先之所以跟陈沃楚交往,完全是因为陈沃楚会奉承自己,自己心情不好时陈沃楚也是任打任骂的赔笑脸,高兴了就叫过来陪自己玩,不高兴了甩个脸子陈沃楚也能很识相到赶紧走开。

可现在自己的把柄抓在陈沃楚手里,陈沃楚一反原先的奴颜婢膝之态,才到本市没有几天,就结识了一帮乌合之众。每天在酒肆饭馆等场所勾三搭四,还对自己一副颐指气使的做派,每天花费甚巨,奶茶店、网吧和台球厅的营业额都给了他还嫌不够,自己俨然成了陈沃楚的奴隶。虽然现在对陈沃楚恨之入骨,但毕竟还没有想好化解的办法,不敢翻脸,只好每天隐忍,浑浑噩噩的过着。

打完电话后,怕冯母担心,秀女说魏静雯在店里对账,太晚了就回魏家睡了。冯父冯母也大概猜到了魏静雯两头撒谎的事情,也不大在意,就去睡了。对于冯父冯母来说,和魏静雯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已经大概看明白了魏静雯是个什么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窝里横货色,也不再怎么管她。知子莫若父与母,冯父冯母也知道旭伟的想法,如果不靠着魏家,回老家娶一个老实本分相貌平平的农村女孩为妻,倒是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不需要准备车房。但是旭伟的孩子无疑要面对比旭伟还艰难的社会处境,只有靠着魏家的资产和魏静雯颜值的基因,冯家后代才有可能实现阶级转变。

对于魏静雯,冯家上下现在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她尽快生下一个帅气的孩子,之后她愿意怎样就怎样。甚至于,魏学兵夫妇也是这么想的,魏静雯已经难以矫正,只求在有生之年可以培养一个优秀的外孙来继承家业。

旭伟睡醒之后,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秀女也不提魏静雯的事情,只说饿极了,让旭伟抓紧做点吃的。中午两个人只喝了一肚子酒,没有吃主食,旭伟也饿的发慌,简单洗了把脸就去厨房准备做饭了。

秀女帮旭伟洗了洗菜,切了几片姜蒜,布置了一下餐桌摆了两套餐具,就开车去公司拿酒了。拿了两瓶红酒回来之后,旭伟已经做好了一盘芙蓉鱼片、一盘凉拌黄花菜、一道白灼菜心,秀女又帮着剥了两颗松花蛋,做了一个皮蛋豆腐,倒了两杯红酒,二人坐下开始吃饭。

席间,二人又开始接着中午的话题,讨论下一步的工作。秀女的本意,是利用旭伟冷血理性的本能,把他彻底培养成一个没有丝毫感情和怜悯之心的生意人,非如此而不能代替自己面对波谲云诡的营商环境和盘根错节的各股势力。

而从底层一步步爬到如今地位的旭伟,虽然表面看起来不择手段唯金钱马首是瞻,但内心对底层工人有一种天然的、本能的同情,他十分清楚秀女说的非常正确,只有心狠手辣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却又无法说服自己和秀女一起制定针对剥削底层工人的政策。

他时常见到——尤其是到了总部之后,有时和基层工人聊天时发现,即使集团内再巨大的工程、盈利再多的项目、人流量最高的商场,一些如保洁、搬运工、服务员、保安、前台、司机、厨师、工地一线工人等,收入仍然上不去,却要承担最劳累最琐碎的工作。

以集团在泰宁县承包的一座国有年产万吨的煤矿举例,虽然已经换上了全套的机械开采设备,一线工人比原先轻松许多,但一线的开拓队、掘进队、采煤队、探放水队、抽采队,一共加起来仅有五百多人。虽然工资略高于地上的工作人员,但工作仍然十分辛苦。

而地上的技术部、安全部、通风瓦检部、地质测绘部、财务部、后勤部等,工作人员加起来居然多达四千多人。尤其以后勤部为甚,一个管理食堂仓库的库管——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居然有三十多人,均为各股错综复杂的领导的亲眷。

也就是说,该煤矿的全部收益均依靠一线上的五百多名工人开采和挖掘,却有将近三千人在不同程度的吃空饷。

旭伟和一线煤矿工人聊天时,不止一次的听过这样的传言——越是清闲的岗位,背后的关系越硬,越是繁重的岗位,越是谁也可以欺负的。

此种情况在集团各分公司下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旭伟的意思是,应该排除万难,先从这些吃空饷的人下手,开除一批。而秀女则表示宁可动一线工人的蛋糕,也不能轻易在吃空饷的人中大洗牌。对此,旭伟大为不解。

“好比你开饭馆一样,大厨掌握着出菜的品质,一个服务员却无关紧要,走了张三还有李四,服务员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宁愿把服务员的工资拿出一部分来补贴给大厨,也不能动大厨的蛋糕不是吗?这就是道德经里'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的意思。”秀女给旭伟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对于煤矿的经营来说,最重要的是能按期从政府手里拿下承包权,其次是保证安全,然后是销售人员有渠道能卖出去,最后才是一线工人的利益。那些杂七杂八的裙带关系,虽然可恨,也应该清理,但是你去施行的时候,就会发现阻力重重。你说一句他们有十句理由等着你,就拿你最为诟病的库管来说吧,他们会说,一部分是为了监管各种食材的质量,一部分是为了调察市场价格,一部分是为了检查食材的检验报告等等一大堆理由。又会跟你苦口婆心的说什么不保证班中餐和井下的饭菜质量,一线工人一旦出现腹泻和体力不支等情况,都是安全隐患怎样怎样。更不用说别的部门了,最后都会跟你扯到安全上去,你我又不懂这方面的知识,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哎,这么说也只能把他们带进来的这些三姑六姨也算作是'超出工作要求之外的能力补贴'把。那既然禁止不了他们夹带私货,要求他们提升一下产品质量总是可以的吧?上次我去集团下面开餐饮公司的那个分公司,他们不是在城北工业园区那个电子厂承包了一个食堂吗?”旭伟喝了一大杯,准备就餐饮侃侃而谈,这是自己的老本行,他显得信心满满“咱们从工厂手里承包来食堂,装修设备什么的花了一大堆钱,可是那饭菜做的,啧啧...实在说不过去。我看厂里好多工人下班之后都不去食堂吃饭了,反倒养活了厂子外面的一大堆小吃摊和小饭馆。餐饮公司这帮人,你往后厨或者公司里带两个吃干饭的亲戚,总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还不督促着把饭菜做好?饭菜好了,营业额自然就上得去了。”

“也不尽然,同样是餐饮业,你那个生意和他那个完全不一样。中间的差别就不一一列举了,就拿你说的食堂和外面小吃摊的举例吧。”秀女也一饮而尽,又倒了两大杯“以最简单的一根烤肠为例,厂子外面的小吃摊售价一块,那么,食堂里也只能卖一块,哪怕卖一块二呢工人见了也是转头就走。食堂一块钱的烤肠质量确实不咋地,但是你不能按一块钱给他算。食堂的运作流程大概是:某个工厂或者学校放出招标告示,然后我们的餐饮公司去竞标,与其他餐饮公司的竞争除了手续是否完备外,无非就是比谁出的租金高。几轮竞价下来,假如我们以二十万每年的价格租下来之后,就抓紧装修,把食堂分成若干个档口——因为我们无法把食品的种类做的那么丰富,只有再承包给私人,比如说买米饭的卖面条的卖麻辣烫一类的,假如一个食堂分成了四十个档口,那么就收取每个档口每年五千块的租金。可是餐饮公司这时还是没有利润,所以要抽取档口营业额的,一般是百分之二十五,具体情况要根据厂子的规模大小决定,作为餐饮公司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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