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头”是印斯茅斯小镇的镇长,关于他的真名,吕墨菲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此人嗜赌,哪怕是街边有两条野狗咬起来,他也要和路人赌一赌,究竟哪条野狗能赢。

虽然常年嗜赌,但“烂头”赌运极差,几乎逢赌必输。好在印斯茅斯镇上的赌徒们都是憨厚的渔民,在押注时也只是图一乐,象征性地扔上一两贝利,都已经算是破费了!

正是因为押注的风险小,所以镇长“烂头”总有数不尽的赌注——这还要归功于祖上留给他的殷实家底。

没错,“烂头”家的财富甚至能与整座小镇居民的收入总和相媲美,这也是为什么他当选镇长的原因——很少有金钱摆平不了的困难,至少在印斯茅斯小镇,还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据说那些金银财宝是拉莱耶城的原住民送给他的,只是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说过拉莱耶城,所以小镇上的居民都默认“烂头”的祖父是一位在海上四处掠财的强盗——“烂头”从未否认过,但同样的,他也从未承认过。

“嘿!你这头丑陋的海兽,你身上的鳞片虽然如同宝石般绚丽,但你却是一条食腐臭鱼!今天我将以唐吉诃德骑士的名义,为民除害!”

在吕墨菲所在的渔船不远处,只见一位身披老旧盔甲,手拿一柄木制船桨的老人正对着面前的万彩鱼敲敲打打,他的动作显得十分笨拙且滑稽,这让周围的渔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疯子的表演还真有趣!”

“可不是嘛,前几天他还对着镇上的风车大吼大叫,说那是邪恶的图腾柱,非要将它的扇叶折断不可!”

吕墨菲坐在船上静静地看着这位老人用船桨敲打着那条万彩鱼,直到那条鱼彻底停止了挣扎,直到他气喘吁吁地扶着腰杆,这场看似荒诞的闹剧才就此停歇下来。

“这条恶臭的食腐臭鱼被我揍扁了,请记住,你们的英雄,唐吉诃德,是我救了你们!”

此话一出,众多渔民全都笑出了声!他们在嘲笑这位幻想着拯救全世界的老骑士——即便他们早已没有了远大的理想,与之相比,自己反倒更可笑一些!

捕鱼的工资是日结,所以在傍晚时分,吕墨菲便拿到了能够凑合三天肚子的伙食费!

随着日幕落下,吕墨菲来到了一家名为“鲜食餐厅”的小饭店。虽然它的名字带有鲜食二字,但店内的卫生环境与之相差甚远,这里除了饭菜便宜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优点!

点了一碗素面和几碟小菜之后,吕墨菲便独自一人坐在餐厅的小角落里,他不想和满身鱼腥味的渔民们待在一起——那是一群没有理想的凡人。

“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吕墨菲扭头看去,只见那位身穿老旧盔甲的骑士将九枚贝利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其声响之大,甚至连屋内熟睡的懒汉都惊得抖了抖身子。

“唐吉诃德骑士,你今天杀鱼的姿势可真有趣!”

“在骑士的准则里,这不叫杀,应该叫战,战斗的战!”

唐吉诃德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措辞解释着杀和战的区别,读过几年书的人倒是能够理解这位老人想要表达的深意,但那群渔民们可不在意这些,他们哈哈大笑,店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眼见解释不通,唐吉诃德便不再与之交谈。他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吕墨菲那里没有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于是乎,他便端着那碟发酸的茴香豆和两碗清淡的热酒,来到了吕墨菲的面前。

“小伙子,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没事,你坐吧。”

“感谢你的慷慨,我深感荣幸!”

唐吉诃德用蹩脚的姿势对着吕墨菲行了一个骑士礼,随后,他便端坐在椅子上,吃饭时的言行举止,则完全照搬骑士的行为准则!

“小伙子,我觉得你和那些渔民们有着天壤之别,你似乎有一个惊天动地的计划,可否详细说说?”

“倒也谈不上惊天动地,我只想坐船离开这里。我的才华不应该埋没在这座胸无点墨的小镇,这里太平凡了,平凡到我喘不过气来!”

“我支持你,小伙子!留在港口的小船固然安全,但这不是造船的目的!”

这是吕墨菲第一次听到有人支持自己,即便这个人是一位大家公认的疯子——久经挫折的人,他们的内心早已被苦难磨砺得坚不可摧,但只需要一点暖意,便能让他们解衣卸甲。

宛若许久未曾遇见过的知音,二人在这间狭小的屋内放言高论自己远大的理想,屋内肮脏杂乱的环境污染不了他们内心孤傲的芳香。

他们聊了许久,直到夜幕渐深,饭店也临近打烊的时间,二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吕墨菲,等我摆平这座小镇上的魔兽,我便陪你一起远航!我们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

“那我再捕捞一些鱼,赚取一些钱财,准备一些干粮,几天之后,我们便离开这座庸俗的小镇!”

二人相互道别,唐吉诃德握着那柄腐朽的木桨,吕墨菲抱着那本被无数报社唾弃的废书。虽然他们都不曾被世人理解,但此时此刻,他们的眼神却是无比清澈——他们拥有着对于未来的憧憬,即便他们站在一片平凡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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