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军情万变,军情部也是整个军队中最繁忙的地方。
前方打了胜仗,军队要继续向燕国方向前进。这个时候,刺探前方的情报显得尤为重要。源已经先被派去。紧接着,沈邈丢给式一幅地图,让他前去一个叫且居的地方打探。
他的身份是一个赵国百姓,父亲与赵军士兵发生口角被杀,他由此地前往投奔燕军,希望为父报仇。
式转身去做准备了。
我悄悄地跟了上去,随他进了一个小帐篷。式发现了我,笑问,“想找点活干?”
我点点头。昨天在帐内做了一天的阴符,太闷了。
式打开刚才沈邈丢给他的那副地图,问我“懂看不?”
我当然能看懂地图。自幼学兵法,别说看地图,我还能画。
式给我做了一番交代。
表面上我身上所带只是寻常行李包袱和一些刀币。但这是一种特殊的包袱,在转角的夹层内藏有小块金。
他又找出一副看上去陈旧的普通靴子,展示给我看内藏的机关。靴底鞋跟处有一个暗扣,打开暗扣,像内侧拉开,内藏一把薄炳小匕首。
这些装备真让我大开眼界。这和我们家传的靴底的刀片锯片有异曲同工之妙。
准备停当,式带着我上路了。
一路上向他打听他做间谍的故事,他讲得眉飞色舞。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我们已然来到且居城下。
“我就送你到此处了。进城向人打听燕军,讲出你的故事。”式向我道别。
“什么?我一个人去?”我惊慌起来。
“这任务不值两个人去,而且两个人的话,这故事就讲不通了。我们也不像两兄弟。”式道。
看来我是真没选择了。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难不成我现在给他说,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赵王丹的堂弟?
我当然不会这么干!
带着一个年轻人要报杀父之仇的愤怒,我进入了且居城。
且居是个小城。我很快打探出这里果然有一部燕军。连年的征战,各国的军队都在招新兵。官方送来的兵根本就不够用。
听到我打探燕兵,一个燕国男子警惕地走过来盘问我。这人少了左臂。当他听了我的故事,便为我家的遭遇义愤填膺起来。他拍拍我的身板,捏了捏我的胳膊腿告诉我我来对地方了,且居城北十里处就有燕军。
我当然来对地方了,我心想。
这热心的燕人甚至要亲自带我去,热情得有些过分。
我深谢他的指引,但拒绝他为我带路。他只好讪笑着告诉我,介绍了新兵,自己可以领到一点赏钱。
路上这独臂燕人告诉我,他以前就是和赵人打仗失去左臂的。“我们和赵人拼杀,漫山遍野的人混战。我杀了有十几个赵人了吧,累的想歇口气,忽然一个赵兵从后面向我砍来。我听到声音不对,紧躲慢躲地还是给他砍到了手臂。”他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起他当年的英勇战绩和失去手臂的故事。
到了燕军营地,我的故事也同样打动了燕兵,我顺利地成为一名燕兵。
但是要获取这部燕军的详情,并不容易。好在我是新兵,又年轻,问什么人家都不觉得奇怪。
伍长是个阔头大脸的壮汉。他捏捏我的双肩,顺手就在我身上比划起来。
我差一点就要和他徒手搏击,操练一番。要抬手的一瞬间,我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便未敢轻举妄动。
“不错不错,”伍长对我的身板很满意。
我趁机问他军队何时出发攻赵。
“我们不用攻。我们的任务是守。在这里两个月了,一个赵军的毛还没见到呢。”他哈哈大笑。
“守什么呢?”我问。
“守粮啊”他答。
“因粮于敌。”《孙子》上的这句话一下子冒出了我的脑子,我的心怦怦狂跳。
用餐时间到了。我跟着伍长排队领餐。一块我曾经见识过的黑乎乎的饼,一碗面目可疑的不知什么汤。闻一闻,居然有肉香。
没有胜仗,不是节日,普通士卒居然能够有肉吃,这实在出乎我意料。
燕军的伙食比赵军好很多啊!
我暗暗数着炊事炉的数量,估算着这一部燕军大约在一千五到两千人之间。
到这一步,该是我脱身的时候了。
这天半夜,我起身装要拉肚子。
军营的茅厕建在营地外面下风处,不过是临时挖的一条长坑,旁边铺上长长的木板。在这茅厕的一角,一个高高的烛台上燃着一盏灯。
看到我是新兵,值夜的士兵带我如厕。之后,竟一直在不远处等我。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规矩,是军队防止新兵逃跑的手段之一。
我脑中飞快寻找对策。
收买他?杀了他?
我出来如厕自然不能带包袱,也没有来得及取出包袱内的金子。
而且万一收买不成会让他更加警惕。
我悄悄脱下靴子,取出匕首。
“好了没,你倒是快点!”那士兵催促我。
他身披盔甲,腰中有剑,背上有弓,手握长矛。身材也比我稍高一点。我手心直冒汗,额头也有点痒,估计也是汗珠。
长这么大,除了猎杀小动物,我还没杀过人。
如果是全副武装地拼杀,我也未必有胜算啊!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用兵如此,搏击不也一样吗?
“蹲太久腿麻了,站不起来了。你能拉我一下吗?”我对着那士兵求道。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右手握着矛,伸出了左手。我左手拉过他的手,顺势跃起,用右手的匕首刺向他的咽喉。
想不到虽然如此出其不意,这士兵反应却极快。他顺势直接滚身倒地躲开了我的匕首,然后躺着以矛刺向我。
躲开他的矛,我转身就跑。
黑夜里我根本辨不清方向。身后那士兵边追边喊。
既然都看不清方向,我索性不跑了,躲在草丛里静观其变。
营门出来几个打着灯的燕兵。弄清状况后,他们和刚才的哪个士兵一起搜寻。
灯光太昏暗了,他们很快便失去了耐心,骂骂咧咧回营了。
我在荒野的草丛中挨到天色微亮,便匆匆上路赶回赵军营地。一路上我都在想,自己这样逃跑,还惊动了那么多值夜的燕兵,会不会打草惊蛇?我带回去的信息还有用吗?
回到赵营,我急匆匆赶去向沈邈汇报。忽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天爷啊,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我先是一惊,以为又错入了燕营。接着听出了是式的声音。他开心激动的样子一下子让我很是感动。
听了我的汇报后,沈邈匆匆向将军汇报去了。
我悄悄向式说起了自己在回来路上的担心。
“不用担心”,他分析道,“这种新兵逃跑很正常,各国的军队都一样。特别是像这种零散招募的士兵??国家统一招募的会好很多,因为都是同乡同里招了很多人,又分在一起,大家有伙伴,极少逃兵。值夜的士兵不会上报的,他们要担责,只会把事情化小。”
“你要是除了什么岔子,我这颗脑袋估计是保不住得了!”式还沉浸刚见到我时的惊喜中。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担心我呢!”我戏弄他道。
事后证明源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们的军队顺利夺取了燕军在且居粮仓,兵以此为据点,切断了燕军的粮道。
两军的对峙相持被打破,燕军军粮缺乏,人心浮动。间报回来说,燕军每天只开一顿饭,还不能吃饱。
赵军出击的时机到了。
可是他们坚守营地不出战怎么办?
燕军的半餐饭是早上开的。到下午时分士卒已是极度饥饿。廉将军命一队炊事营在靠近燕军营地的上风煮饭,并要求加上肉食。在他们周围,埋伏着弩兵。
炊烟袅袅地在天空飘,像是在告诉燕军,炊事营在煮饭啦!紧接着肉香饭香顺风飘下,飘入饥饿的燕军营地。
远远的可以听到燕营内的喧哗声。
不久,一队燕军冲出营地,去赵军炊事营抢夺食物。
突然赵军鼓声响起,万箭齐发。
骑兵也开始出动。
后面的步兵紧随其后。
燕军营内也响起了鼓声,仓促迎战。
随着赵军骑兵突入燕军阵地,赵军步兵也紧随其后掩杀过去。
远远看去,一望无际的士卒,数不清的长矛长戈长戟在挥舞。鼓手们疯狂地捶打,鼓声和着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震天。
坐在父亲的战车上,我第一次目睹了战争。
我忽然想起在且居燕营时那个阔头大脸的壮汉伍长。不知道他在上次在赵军夺取他们营地时是否逃脱?是否他身在现在的这场厮杀中?如果在的话,他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遍地是燕军的尸体。战车碾过尸体,在颠簸中前行。
廉颇将军骑着马,指挥着赵军一路追击五百里,直至围困了燕都蓟城。
父亲说,我提供的关于且居的军情至关重要,成为这次战败燕军的转折。廉颇将军对我赞誉有加。
我知道自己只是运气好而已。父亲如果知道了我在且居的经历,估计要把我调离军情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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