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衣巷中的一间不起眼的矮屋中,吉滴猜卧在藤椅上进入了睡眠,一旁侍奉的小鬼拉来了一件衣服盖在了他的怀中。
房间十分凌乱,自从徒弟走后,再没有人给他收拾衣物,打扫居所。
只是睡了不足一个时辰,他便醒来了,这在他这个年纪很正常。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待会他要隔很久才能再次入睡,这种睡眠质量让他在白天很难保持精力。
不知道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他竟看到了一道黑影站在了窗前。
看家护院的阴鬼却好似那人不存在一般,好似被人遮住了耳目。
吉滴猜大惊,揉着酸痛的眼睛,再次瞧了过去,那人却转过身子,将被遮住的面目朝向了他。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此人若想杀自己易如反掌,吉滴猜并没有着急去做些无用抵抗。
“大师啊,你可总算睡醒了。”
那人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你想要干什么?”
吉滴猜竟有了害怕的感觉。
“不知等东吁大军一到,大师还能睡得如现在一般安稳否?”
“什么意思,你是东吁军的人?”
谈话间,吉滴猜身旁不知不觉间竟围着一圈由虫群组成的屏障。
“哈哈哈哈,大师,东吁军也好,暹罗军也罢,最重要的是站在赢家的一方,赢家才能通吃。大师,你觉得你下对注了吗?”
那人嘲讽意味十足,一步步朝吉滴猜靠近,丝毫没有把吉滴猜身边的虫群放在眼中。
“够了,买定离手,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况且,庄家还未开盘,谁输谁赢还未确定呢。”
吉滴猜对这种没有意义的挑拨不感任何兴趣。
“此盘虽然未开,但你已经满盘皆输。因为你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那人继续说道。
“什么意思?”吉滴猜突然有了不好预感。
“担心担心你的徒弟吧,吉滴猜大师,您的徒弟阿齐兹早已死在了青衣人手上,你还傻傻的为青衣人做事。当杜新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你的下场正如你的徒弟一般。”
“住口!你休要胡说。”
吉滴猜发觉自己怎么也感知不到那足形法器的存在,难道说他说的是真的,一时间吉滴猜方寸大乱。
“不,不是这样的,是你,是你杀了他。”
吉滴猜虽然怒,但他知道,青衣人行动那天阿齐兹并没有出事,阿齐兹一定是最近才出的事,这么简单的栽赃嫁祸他怎么会上当。
“呵呵呵……”
那人彷佛是逗弄一条无害的小犬,稍觉得没趣便要走了。
而吉滴猜甚至连留下他的能力都没有。
吉滴猜呆呆坐在椅子旁,半天都没能站了起来。
他的眼光在屋内四处飘忽,最终定格在门缝上露出的信封。
“这是什么?”他瘸着腿过去,将信封抽了出来。
屋子里的供桌上浮现了一几行字,交代了这封信的来源。就在一炷香之前,有人将这封信塞入了他的门中,然后匆匆而去。
为什么这件事这些护宅鬼都没有通知自己,吉滴猜意识到随着自己身体越来越差,这些个鬼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了。
他停顿了片刻,然后还是在犹豫中解开了信封。
撕开了封口,将信拉了出来。吉滴猜只是瞟了一眼半拉开的信,断定是一封空白信纸,便将信塞入了回去。
信封中撒出了些许粉末,吉滴猜连忙将信丢置在地面,用喝剩下的半壶酒水冲洗手。
地上的信落地便自燃了,烧得一干二净。
好巧不巧,此时大门正好有人敲门。
吉滴猜心中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没等他开门,门外的人就已经闯了进来。
超乎常人的力道将门连同半个门框一同破坏了,然后青衣人鱼贯而入。
“有人来过这?”
刚才那一脚正是谢恒踢的,他黑着脸,尤其是看到半拉着的窗户。
无论是吉滴猜,还是谢恒,都望着地上这团灰烬陷入了沉默当中。
……
回到家的颂提顾不得高兴,他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克服对陈衍的恐惧。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跪在地上,向陈衍坦白这一切。
陈衍站在他面前,既没有发火,也没有宽慰,因为他知道发火没有任何用处,他还需要颂提。但陈衍对颂提也很失望,他承认自己看人不准,但没想到偏得这么离谱。
“下去吧!把店看好。”
陈衍最后说了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这么一件事对他的布局肯定是有影响的,但他不能乱动。
至于颂提口中的邓保义,陈衍想起了那个人是谁,不过得安排些人去查一查。
要不要冒险去接触邓保义,陈衍心里也没决定好,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用处,又有多大风险,陈衍心里也没谱。
另外,陈衍的符降阵法也陷入了瓶颈,有三张关键的符还画不出来。
不过,有些事可以提前做了。陈衍望了望鬼匣,点燃了香插在了香炉。
陈衍正想着事,煞那间头晕目眩,天地都跟着转了起来。
该死,陈衍捂住了脑袋,血降的反噬又来了。
这一次,他可没上次那么好运了,阮良伟整整折磨了他近一个时辰,他一闭上眼睛就听见“黎秋阿”这个名字,这股执念让他完全排除不掉阮良伟的人格,反倒有被反客为主的趋势。
“够了,你这个懦夫,废物,活该遭人千刀万剐。”
陈衍在现实与幻想的漩涡中苦苦挣扎,有些神志不清,他现在竟同死去的阮良伟对骂了起来。
在除了自己之外空无一人的楼上,陈衍时而出现自己的声音,时而又换另一副腔调,好似整个身体都快裂开了。
在精神如此紧绷的情况下,陈衍的身体率先扛不住了。
他气得一口气没回上来,急火攻心,猛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倒在了地上。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桌子上放了一碗热乎乎的药汤。
颂提蹲坐在床边,打盹之余口水将床的一角打湿。
陈衍仰天静躺了一会儿,自己好像完全不想思考了,就像被人挖掉了脑子一般。往事历历在目,如走马观灯一般,他从未有过如现在一般的客观公正地省视自己的这几十年。
他发觉他突然不恨杜新了,他恨的人从来都只有自己。
在生与死之间来回试探,他或许看得更加透彻,或许对人生更加消极,总之陈衍的思想在不知不觉中蜕变。
他想通了什么,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颂提一下子惊醒,不好意思地用衣角拭去口水。
“把药端来。”
陈衍将凉了的药汤一饮而尽,药汤很苦,但比起生活还要差点。
“大师,可曾好些?”
颂提此前犯了错,现在正是好好表现的时候。
“嗯。”
陈衍并无话要讲。
颂提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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