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血花绕着陈衍的指尖转动,烛火透过血花照得陈衍的脸红得像戏台上的关公。陈衍握紧了拳头,将血花收入了掌中,他决定了他要去见邓保义。

现在这样僵着对他不利,他需要知道青衣人的情况。既然邓保义称方雨石已经投敌,那么他或许会有些更多的消息。

听颂提所言,邓保义应当是在被不明力量追杀,若是去晚了便只能给他收尸了。

陈衍决定现在就动身,此行要快,要出其不意。扁担街周边都是热闹的商贩,以沿街叫卖的流动贩子为主,还有不少苦力在街边等活,人实在太多了,稍不注意就容易走漏风声。

此时的扁担街正是人气最旺的时候,午夜对外面来说是入眠之时,对鬼街来说却是人气正旺的时候。

由于这条街摊位太少,不少人扛着一条扁担,挑着货物边走边叫卖,故而称为扁担街。

“陈衍来,你活,陈衍没来,便拿你祭刀。这是新爷的原话,可怨不得我们。”

警告声从暗处传来,邓保义蜷缩在角落中,暂时熄灭了逃跑的欲望。

他举起只有两根手指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右边空无一物的眼眶。

张家的报复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残忍,若不是杜新要他有用,恐怕他早像其余的兄弟一样被张家装在坛子中。

被这么多人挂念着的陈衍并没有着急进入扁担街,而是绕着扁担街走了三圈。

这三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偶尔有一两只小鬼巡过,或者是几个青衣人路过,这放在整个鬼街都很正常,如果遇不到这些,那陈衍才觉得蹊跷。

伪装成商贩的陈衍正打算走过去,身后却轻轻落下了一人。

“你是什么人,竟能看穿我的伪装。”

直觉告诉陈衍,这个人不是青衣人。若是此人是青衣人,那现在就该直接动手了。

“别去了,那只是个鱼饵。”

蹩脚的暹罗语,此人不会汉话,应当不是汉人,也不是暹罗人,这居然是个东吁人。

“东吁军也来插一脚?”

陈衍缓缓转过身子,见此人从头蒙到脚,看不出什么东西。

那人没回答陈衍的问题,而是说道:“五月中旬到六月,杜新会在北渡口出现。”

“你如何得知?”陈衍追问道。

“信不信由你。”

那人撂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陈衍叹了一口气,望了眼扁担街,还是打算回到店中从长计较。

“邓保义啊邓保义,非我不救于你,实乃无计可施啊”

……

次日,一具尸骸被丢在西街的粪坑中,尸体上被挖了一只眼,左手只有两根手指,右手则只有半个手掌。

偶尔有几个人从旁经过,但都离得远远的,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信真的是送到了吉滴差大师的居所中吗?”

杜新还是不敢相信,他一直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千真万确,那人将信塞入吉滴差门中,待其走远之后,我们便冲入其中,可惜信烧得只剩下些灰烬。吉滴差家中窗户半合,窗台上似有脚印,不久前定有人到访。”

谢恒确之凿凿,在心中早已对吉滴差不信任。

“昨夜真的没露出破绽?会不会是让陈贼看出了什么?”杜新又问道。

“昨夜特意请了昂乃屋和钦南两位大师压阵,又有孙兄弟负责策应,可谓是万无一失,若是陈贼真能看出破绽,那我也认了。”

谢恒误以为杜新不相信他的能力,故而将昨晚一同参与的人说出,这么多人在场盯着,总不能出现纰漏吧。

“你先下去吧。”

杜新挥挥手,表示自己要单独一个人想一会儿。

“新爷,吉滴猜大师想要见您。”

门外的青衣人来通报。

“带他去书房。”杜新想了想,决定还是见一见他。

忐忑不安的吉滴猜得到消息后跟在一个矮个子的青衣人后面,杜新愿意见他,至少说明杜新还在怀疑阶段。

这只是一个低劣的栽赃而已,杜新只要转过弯来必定能知晓其中阴谋。

恰巧,正有人从书房门口路过。

“昂乃屋大师。”吉滴猜向对方问好。

“大师是来见新爷?”昂乃屋说了句废话。

“正是。”

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好寒暄,各走各的路去。

昂乃屋的身影消失在了廊道的尽头。

这道身影投射入了吉滴猜的脑海中,与记忆中的某道阴影重合在了一起。顿时,吉滴猜冒出了冷汗,再联想到方才的声音,竟有九成相像。

“大师既然到了门口,为何不入内?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慢待大师呢?”

杜新亲自走出了房门,将吉滴猜迎了进去。

“新爷,可还信老夫否?”吉滴猜知道杜新的性格,越是客气,说明内心的疑虑越重。

“大师何出此言?”

杜新看似并不急,依旧打着太极。

“新爷若是不信我,现在便将老夫推出去砍了,老夫绝无二话。”

“那日大师既已坦白,我也放过了令徒,自然不会旧事重提。大师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新爷乃心胸豁达之人,老夫也相信新爷并非说话不算数之人,只是昨夜之事乃有心之人刻意设计,不得不向新爷说清楚。”

尽管昨夜之事实在离奇,吉滴猜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当说到昨夜神秘人之时,杜新不免想到了曾向明说过鬼街有东吁军的奸细存在,只是他们动用了各种手段也没将其逼出。

不过昨夜谢恒这么多人在场,但却不曾发现有可疑人物进入吉滴猜的居所,只是发现有人到访的痕迹。这倒也对的上,若两人都没说错,那这人的本事便实在了得,让人害怕。

“新爷,此人的身形和音色,同昂乃屋大师极为相似。”

吉滴猜望着杜新的侧面,最后还是没忍住提醒道。

“嗯?”

这句话确实是杜新意想不到的,昂乃屋昨夜同谢恒一起,又是和自己一同到的鬼街,不大可能是东吁军的奸细。

“吉滴猜大师,你且回去吧,此事杜某一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大师的。”

杜新不会偏听一人之口。

在送走吉滴猜后,杜新立马见曾向明,从他口中确定了昨夜昂乃屋一直在谢恒身边。杜新松了一口气。

但杜新总觉得心中的怀疑还不足以消除完全。

回去的路上,杜新觉得此事都不简单,细思之下又觉得双方各有道理,但又都有破绽。

正巧的是,路上正遇到昂乃屋大师,他捧着一篮子桔子,也正打算回去休息。

两人自然是要互相打招呼。

杜新故意露出忧愁的面色,引起昂乃屋的注意。

“新爷何故作此愁容?”

果不其然,昂乃屋问出了杜新想要的问题。

“哎,还不是昨夜那件事,陈贼没引出来,反倒牵扯到了吉滴猜。”杜新倒苦水一般朝昂乃屋倾诉道:“这个吉滴猜,我不知哪里对不起他。待他这般真切,却偏偏被他反咬一口,真是人心隔肚皮。”

“此事蹊跷,未必如我们所见。昨晚这么大动作,瞒住外人或许可以,但吉滴猜哪怕没参与行动,也一定有所查觉,这般情况下还咬饵上钩,实在是不应该。”

昂乃屋又说道:“新爷,可别忘了,曾先生之所以在西街上失策,正是因为同吉滴猜大师互相猜忌,未能形成合力而致。”

杜新见昂乃屋这般替吉滴猜说好话,心中最后一点怀疑也荡然无存。

他高兴地讲:“大师一席话真是让杜某拨云见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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