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至此,我找了借口离开,将这一地烂摊子丢给了他。
又过月半,离着出伏还有几日,天气就已逐渐凉爽下来。一早推开窗,迎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对完百日宴的礼单,我活动着酸胀的脖颈,一面叫银雀倒杯热茶进来。
门帘响动,进来的却是三清。
她依旧是一副毕恭毕敬叫人挑不出错的模样,张着嘴一字一句道:“夫人,桃姨娘身子不大好了,整整三日滴水未进,连药也灌不进去。”
“可有回侯爷?”我将账簿整理好摞在一旁。
“已经回了”,她顿了顿又说道:“侯爷叫夫人全权处置,说这阵子事务繁忙,他没空到后院来。”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自嘲道:“得罪人的事儿就想到我了,他还真会推脱。”
说罢叹了口气,指着架子上的披肩示意她拿下来:“也罢,早晚也得去一趟,只是苦了那刚刚过百日的孩子,摊上这样心思蠢毒的亲娘。”
那日,一包马钱子残渣致使她东窗事发,随着底下丫鬟的招供,方才弄清楚金珠和莲碧的死因。
早在桃娘未生产前,她命金珠从外头买来马钱子掺在府中大夫开好的药中熬煮。金珠死的那天,惯例在厨房熬药,只是正要往里放马钱子时,恰好被前来厨房的莲碧瞧见了,莲碧幼时家中曾以贩卖药材为生,因此认得那是毒物,当即便要拽着她去回禀主子:“好个黑了心肝的奴才,光天化日的竟敢下毒!”
事发突然,金珠慌了神,二人在厨房里撕扯一通后眼瞧着莲碧要走,她怕东窗事发,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好姐姐,这药就是熬给我们姨娘喝的,我怎么会给自家主子下毒呢!”
莲碧气喘吁吁靠在门边,双手叉着腰冷哼:“你这话怕是打量我是个傻子,府里这么多的人,又不是只有你家主子喝药,我要是信了你的鬼话,万一出了人命,我也得跟着陪葬。”
“那不如这样”,金珠凑上前低声说道:“姐姐跟我先去一趟我们姨娘那儿,问清楚再做打算。”
话罢顺势关上门,不等莲碧开口,金珠接着说道:“如今这府里人人都知道两位姨娘不合,若是你今日不分青红皂白闹了出去,惹得侯爷夫人怪罪下来,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莲碧被她说得怔住了,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今日来厨房的只有她一个人,金珠后头可还站着个小丫头,若是闹大了对方颠倒黑白,倒真的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莲碧梗着脖子说道:“也罢,我就随你走一趟,要是你敢撒谎,我非去回了侯爷夫人,将你撵出府去。”
金珠点头如捣蒜,拉着她匆匆赶往桃姨娘的院子里。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金珠,桃姨娘隐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面上却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表情:“还是莲碧姑娘心地善良,只是今日确实是个误会。这药是我平日里喝的,马钱子也是我让金珠下的。”
莲碧一脸困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娘有所不知”,桃姨娘拍拍她的肩膀:“马钱子虽然毒性大,但少量服用具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的效用。”
金珠附和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姨娘生孩子落下了病根儿,每到深夜身子就痛。可姨娘怕麻烦,就瞒着不说,只能在药里加点东西吃一吃罢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莲碧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福身说道:“既是这样,那奴婢就不叨扰了,出来如此之久,我们姨娘怕是要怪罪的。”
目送莲碧的身影消失在屋外,桃姨娘眯起眼,将手中的茶杯掼在地上。
她心里明白,如若今日放莲碧回去,她必然会将金珠下药的事情说给王雪莹,到那时她方才的那份说词可就糊弄不过去了。
桃姨娘眼珠子转了几圈,拉起金珠的手说道:“你毎日熬的药可都处理干净了?”
金珠哭丧着脸:“以前熬好了都是倒在咱们院儿那个花坛里,谁知道今日碰巧叫她瞧见了。”
“今日的药呢?”
金珠转身,从桌上端起药碗:“姨娘放心,都在这儿呢。”
桃姨娘皱眉瞧着那碗,指着门外说道:“快倒了去。”
自四月初八在庙里找人算过她腹中是男丁后,她心里久久未动的心思又有了波澜。
侯府人丁稀少,正房夫人无所出,后院也只有她一个妾室,若是儿子降生便是这府里的独一份。
她丝毫不怀疑刘沂对她的恩宠要高于那位夫人,若是能母凭子贵,就需得让刘沂彻底厌弃那位才是。
于是思来想去,她便萌生了给自己下药的念头。府中一切都要经过夫人的手,若是事后她被查出下了药,那夫人定是难辞其咎。
此招虽简陋,但架不住时间拖的够长,再说了,谁能相信有人会自己害自己呢?
拿着从外头悄悄买来的马钱子,她开始嘱咐金珠日日在自己的汤药中下毒。本打算等孩子满月后就开始装病,却不料被突然赐婚的王雪莹打乱了计划。
比起夫人的宽容,那位王姨娘的性子是真的可恶。自从进府,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这回更是被她的丫鬟抓到了把柄。若放任莲碧将她下毒的事情说出去,怕是这些时日的辛苦筹谋就要作废。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金珠:“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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