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的身影再次纠缠在一起,少女边接下男人的招式,边斥道:“我告诉你断头刀!是你师兄轻薄我在先,我没杀了他算我良善!”
断头刀!
不少人面露异色。
很多人可能没听过断头刀的名号,但一定知道他的师父——勾魂使慕容庆。
宁上黄泉路,不见勾魂使。
传闻慕容庆在杀人之前常常会以折磨猎物为乐,手段残忍,便是那话本中专门勾魂的黑白无常都不及他十分之一,一把勾魂锁更是钳骨剐肉,没及灵魂,让人生不如死。
慕容庆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就是大堂中的断头刀,乃是慕容庆的二徒弟,少女口中的“师兄”恐怕就是大徒弟夺魄幡了。
“你放屁!”断头刀啐了一口,被少女踢到胸口,后退几步收了灵力,嘴上不忘反驳道:“我师兄不过是说了几句,便被你重伤,你竟然还敢偷我师父的勾魂锁!”
又是一片哗然。
各色目光落到少女身上。
这女孩什么来头,勾魂锁都敢偷?!
“他活该,既然他管不住嘴,那我不介意帮他管管!”少女冷笑,“再说了,我又没偷到,就算偷到又如何,你师父那勾魂锁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鲜血,我拿去毁了也是大功一件。”
“无知小儿,口出狂言!”
阴冷的声音伴随威压瞬间压了下来,说书先生眸光一沉。
酒楼里留下看戏的人都有些能力,可即便他们第一时间运转灵力抵抗,还是被恐怖的威压步步紧逼。
不过很快,威压消失了。
不,没有。
众人意识到威压还在,只是他们身上的消失了。
消失的威压去了哪里?他们不由地看向戏台,果不其然,刚才的威压不过是示威,它的目标还是戏台上的少女。少女凝眉沉目,脚尖左旋稳住下盘,双手覆满灵力,化掌为拳,涌动的劲气卷起火红的披风,像飞扬的旗帜。
她竟然想强行硬接!不少人惊地站起身,仅仅是散发的余威就让他们感觉到心悸,少女竟然想硬接对面铺天盖地的威压!怕是要当场丧命!
有人心生不忍,想去帮忙,可想到对面可能是勾魂使,过去也是送命,不免犹豫了。
就在这犹豫的瞬间,威压已经到了少女面前,一切都已来不及。
少女举起双拳挡在面前,威压和灵气接触的霎那,少女喉头滚动,一丝血从紧闭的嘴角流下。
不行,挡不住的!之前开玩笑的俊俏青年正欲翻窗跳下,却发现威压消失了。
彻彻底底消失了。
少女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面象牙白的光墙,细看下有清幽的月华游动,强大的威压碰上它宛如一滴水融入大海,变成微漾轻松化开。
少女收势,脸上的惊讶还没散去,就见五男一女挡在身前,他们穿着豆绿釉白回纹束袖衫,不但服饰一般,脸上神情也是一般肃穆。半空中,一个小巧的白木球静静悬浮,十五层雕纹各不相同,且层层旋转也能互不干扰,华丽至极,刚才的流光墙便是此物发出。
“鬼斧神工,精妙绝伦,有趣。”那声音来了兴趣,“那老东西竟然连鬼工球都给了你们,看来是对这次收徒大典很重视啊。”
话音刚落,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酒楼里突然弥漫起如墨的黑雾。
这黑雾阴冷诡秘,稍一碰上就会感觉体内灵力不稳,大堂内所剩十数人立马闪身飞上二楼,隐秘进角落。
八卦看戏是人之常情,但被波及送了命可就不值了。
黑雾中,一个男人缓缓现身。
夏季在即,来人却披着纯黑的大裘,身量不高,还长着张白嫩嫩的阴柔脸,但没人会将他认成女娃娃,因为男人吊起的眼睛像毒蛇,虽然微含笑意,却玩味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师父!”断头刀兴奋地跑到男人身边,再看对面时就像看死人。
能被断头刀称为师父的只有——勾魂使慕容庆。
慕容庆和徼玄宗向来不和,这次竟然敢光明正大地来结草城,还专挑收徒大典,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六人中为首的青年心里一沉,朝慕容庆抱拳,道:“在下是徼玄宗弟子竹茹,不知前辈来此所为何事?”
“当然是为了那个女人,小子,把她交出来。”断头刀急吼吼地拿刀指向少女。
慕容庆笑意不减,朝断头刀轻飘飘地瞥去,快及九尺的汉子竟吓得缩起脖子。
他复又看向少女,讥笑道:“芙荑,你先是伤我大徒弟,又妄图偷我勾魂锁,还不出来受死?”
竹茹扭头,眉头拧成“川”字。
被唤作芙荑的少女一裹披风,从六人身后走出,冷笑道:“我早就说了,是你大徒弟活该,慕容庆,你当真以为我怕你?”
“我知道你法宝的厉害,我杀不了你。”慕容庆同样冷笑,酒楼的温度骤降,如同他眼中的寒冰,“但其他人可没你那么幸运。”
听出慕容庆话中的深意,芙荑脸色骤变,急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牵连其他人!”
“呵呵。”慕容庆咧开嘴角,充满恶意的笑容在那张脸上显得无比诡异,他将毒蛇般的目光投向竹茹,饶有兴趣地问:“你是苍术的弟子?”
“自然。”
“好。”
这声“好”字的尾音还没消散,断头刀便举刀朝他飞来。
芙荑刚想出手,就见身旁闪过一道绿衣影,竹茹已经迎了上去。
南海神木制成的扇骨直直撞上钢刀,罗绣织成的扇面“唰”地打开,绕着刀尖旋转,旋动的力道差点让断头刀控制不住刀身。
断头刀神色一凝,运转灵力,刀身反横,无视翻云扇朝竹茹劈去,竹茹立刻腰背下弯,侧滑躲开,同时收回翻云扇,反手朝断头饭的脖颈滑去,断头刀急忙回防。
早已蓄好力的左手重重打在他的胸前。
短短几招,竹茹胜了他一分。
断头刀接连后退好几步才止住退势,再看竹茹,身如青柏,神态轻松,翻云扇摆在胸前,扇面上动起来的烟雨泛舟图更衬得他清雅,不服之气直冲头顶。
十八银环似乎感受到他的怒气,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尖鸣。
声波有异!
翻云扇一转,挡住无形的声波,江南烟雨已经变成大漠落日。
然而声波之后,是赤红的血刀携带阴邪之气直直砍来。
竹茹大惊,脚下借力向后飞去,但血刀却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碧春楼虽然是城中最大的酒楼,占地足有几百平,但对于修道者来说还是小了些,不过三两息,竹茹已经退至墙角。
扇骨再次抵上逼近眼前的血刀,下一秒,他仰面后躺,身子与地面几乎成平行之态,借助这个姿势,他将灵力聚集在脚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狠狠踢向对方握刀的手腕,断头刀不慌不忙,反握血刀挡住这一脚,十八银环再次震动。
两人都是近战的好手,一时竟然打得难舍难分。
随行的其他弟子见插不进去手,急得要死。
没人注意到慕容庆危险地眯起双眼。
骤然间,四周无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密又响,像是翅膀扇动,又像是虫子在啃食某种东西,大堂中除了被鬼工球护住的戏台外,都被半人高的黑雾覆盖,没人能看清地面到底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来自什么。
除了芙荑。
“卑鄙!”她咬牙恨恨看向慕容庆,气得浑身发抖,“慕容庆,你竟然放蚀骨虫!”
蚀骨虫!
徼玄宗众弟子脸色大变,这东西会嗜血食肉,一旦钻到人的身体里,便会让宿主经历极致的痛苦,最可怕的是,它们能感受到宿主的生命流逝,宿主快死的时候就消停,一旦恢复部分元气便再次开始折磨人,循环往复,生不如死。
是慕容庆按照喜好炼出来的恶心东西!
不等他们做出应对,黑雾中突然飞出数不清的虫子,密密麻麻,乌压压地像排山倒海压下来的雨云,瞧上一眼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奇怪的是,蚀骨虫并没有攻击他们,反而故意避开戏台朝四面八方飞去。
故意避开……
糟了!
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蚀骨虫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有鬼工球护体,蚀骨虫无法突破保护结界,可酒楼里并非只有他们五人,大街上更是人流涌动,不说城中百姓,就此次宗门收徒,来的人何止成百上千!
慕容庆竟然想大开杀戒!
五名弟子齐齐拔剑,对慕容庆怒目而视,其中唯一的女弟子更是气的眼眶通红,忍不住骂道:“妖道,卑鄙下作,禽兽不如!”
徼玄宗威名在外,歪魔邪道视它为眼中钉肉中刺,却也实打实得害怕,芙荑根本没想到慕容庆会如此大胆,不仅敢来结草城闹事,还想大开杀戒,完全不把徼玄宗放在眼里,想到自己连累了那么多人,她又气又恨。
“慕容庆!快住手!”声音未落,火红的身影已经窜出结界,要跟慕容庆拼命。
徼玄宗弟子也一同冲了出去。
慕容庆不屑地冷哼,单手掀开大裘,一把银光乍现的锁链朝他们破空而去,尖锐的弯钩响起死亡的呼啸。
同时响起的还有竹茹震彻酒楼的呼唤。
“师叔!!!”
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从案台后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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