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芙夷一巴掌打在竹茹疯狂摇晃的脑袋上,柳眉竖起,恼道:“你脑子里装的是水吗?你才非分之想,你全家都非分之想!我说的是拜师!”
竹茹揉了下被打的地方,埋怨道:“你早说啊,吓死我了,你就这么自信能过试炼?”
“自然。”芙荑抱胸,闪亮的杏眼充满胜券在握的傲然,“如果我没把握,我就不会来。”
还真是自信,竹茹腹诽。
“不过拜师不都挑最强吗?你还挑符合审美的?”
芙荑翻了个白眼,“说了你也不明白。”
行吧,竹茹撇撇嘴,你别是我同门师妹就行。
他们谈话的功夫,秦九潇已经再次和慕容庆交起手,这次两人出手并不快,但慕容庆招招都是杀机,反观秦九潇,束手束脚,有眼力的看出他在刻意引导打斗节奏,恐怕是顾及酒楼还有在场的人。
大街上因为不知道酒楼里发生了什么已经聚了里三层外三层,要是慕容庆突然发疯攻击平民就麻烦了。
慕容庆似乎也察觉了,避开秦九潇的攻击,嘲讽道:“呵,秦九潇啊秦九潇,如果你不是在乎的东西太多,早就杀了我了。”
秦九潇不恼反笑:“现在也不晚。”
慕容庆心中咯噔一下,回击的间隙朝大门瞥去,只见大门的正中央光影忽闪,出现数条笔墨汇成完整的符纹,然后顺着墙壁不断延伸,连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赫然已经将酒楼封锁起来。
什么时候——!
不给慕容庆反应的机会,秦九潇双眸微眯,下一秒,灵力突变,杀机迸发,一柄小巧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慕容庆瞳孔骤缩,迅速拉开距离,虽然他的速度极快,但还是被近在咫尺的紫金匕划伤。
秦九潇!
慕容庆目露凶光,差点咬碎一口后槽牙。
他抹掉胸前渗出的血珠,手势极速变换,四周的空气逐渐扭曲变形,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秦九潇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
“咻——”
破空之声!
他下意识去躲,反手抓住眼前微弱到几乎不易察觉的风,一股活物蠕动的粘稠感攀附在手心,细密的刺痛过后,体内的灵力突然不受控制地溢散了。
他赶紧张开手掌,掌心中有六条通体发红的“虫子”正往血肉里钻,可细看下,会发现这东西并没有虫子的特征和触感,反而更像一条红线,层层编织的痕迹甚至都清晰可见,但红线一般润泽透亮,它则是血迹干涸后的暗红发黑。
随着“血线”越来越深入,他莫名升起退意和惧意。
这不对劲。
刚开始交手他就发现慕容庆的修为高了不少,修道者受天道限制,必须历劫悟道,修出七段仙骨,拥有包容苍生的至德,了解天地的真相,才能破体成仙,如果修不出仙骨,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就无法再增长,越靠近这个阀值越难精进。
天道无情,世界才得以存在,众生才得以安宁。
不论是正道还是邪道,亦或者魑魅魍魉、妖精鬼怪,哪怕魔族,都突不破天道这关。
慕容庆的修为已经百年未进,如今却增进了,而且不是一小段,是一大段。
更奇怪的是,掌心的“血线”似乎能无限放大早已淡薄的欲念,那感觉很割裂,他能明确地感受到恐惧想要退缩,但灵台清明,像冷眼旁观一场莫名其妙的表演,好似这段情绪是被强行塞进脑袋里的。
硬要说,就像身体里多出另一个人的灵魂,并且那个“人”在发疯。
秦九潇道心稳固,“血线”对他的影响不大,可对于修为不高道心尚且不稳的人来说,这东西太危险了。
他不由地看向慕容庆,发现后者刚才被划破的伤口已经愈合,正闭目享受,仿若浸泡在温热的灵泉中,有磅礴的灵力充盈全身……
等等!秦九潇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掌心,“血线”已经侵入过半,还在努力往里钻。
原来他的灵力不是溢散了,而是被这个东西反哺给了慕容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但能影响道心还能吸取灵力!
他必须要搞清楚。
再抬眸时,秦九潇眼底流动的星河变成月下澄澄,不冷却很静,静得无波无纹。
他右手狠狠一握,掌心的血线便被灵力搅得粉碎,一点不剩。
无人看清秦九潇是何时动的,好像眨眼的功夫,又好像只是一个晃神,人已经消失了,所到之处,灵力和威压像热浪一样滚动,没有火和热,却炙烤着大地,扭曲了众人眼前的画面。
炙热的高阳——
五个字跳进脑海。
可是等烈阳照拂到身上,已经化为雨露润泽燥土。
芙荑惊讶地抚摸身体,之前因为慕容庆攻击所受的暗伤竟然好了!
再看其他人,也是不可置信。
芙荑将求解的目光移向竹茹。
竹茹神色轻松,解释道:“九潇师叔学得很杂,他刚才顺手给你们用了久逢甘露。”
“久逢甘露?”芙荑疑惑,“那不是杏林的医仙们才会的招式吗?”
“怎么说呢。”竹茹皱眉,“只能说师叔年轻时的经历太精彩,迄今为止,只有子仁师叔清楚九潇师叔到底会多少东西,连我师父也摸不透。”
“子仁……”芙荑恍然大悟,“你是说天一门的掌门仁安真君,九潇真君的挚友?”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竹茹惊奇,对芙荑不由地另眼相看。
“不过——”他突然调转话题,“我刚开始就想问了,你好像对我们宗门很了解?”
芙荑又挂起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再说话了,每次只要涉及到她的出身,她总是故意闭口不言。
这姑娘绝对不简单。竹茹眸色一暗。
秦九潇鞭腿扫向慕容庆,年龄的劣势并未给他造成任何阻碍,他的动作迅猛强悍,大开大合,如云如风,携带千钧之力。
慕容庆勉强躲开,劲风擦过肩膀钻心得疼,他紧急调动勾魂锁,拦住秦九潇的落雁飞鹰,同时释放出十几条“血线”。
“血线”如猛虎出笼,张开獠牙凶猛地扑向敌人,比起之前试探所用,它们细如发丝,阳光穿透时会变色,近乎透明,更加不易察觉,如果是普通的修道者恐怕早就中招,可慕容庆面对的是秦九潇,是他四百年的梦魇。
“血线”在距离秦九潇三寸的位置被拦下,不论慕容庆怎么输送灵力都无法前进,他眉头紧皱,猛烈的反噬扰得丹田灵气乱撞。
他一边梳理紊乱的灵气,一边抵抗秦九潇霸道的灵力,只要他有半分退缩,知心就将毁于一旦。
知心。
如果秦九潇知道慕容庆手中可怖的“血线”取了个柔情绵密的名字,估计会当场笑出声来,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灵力不断逼近,知心察觉到危险,不安又难耐地扭动,摩擦声像不甘的怒吼,随着声音逐渐变大,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强。
秦九潇剑眉拧在一起,眸光如刀。
朵朵槐花飘摇无依,香气游于鼻息。
秦九潇抬手拂过眼前,看似随意地屈指一弹,指尖物什如离弦之箭,瞬间便刺破了慕容庆的防御,慕容庆下意识地歪头,脖颈突然一阵刺痛,有黏腻的液体流出。
他的身后,槐花如蝴蝶轻盈飞落,鲜血顺着娇嫩的花瓣滴下。
慕容庆还未反应过来,爆炸的冲击波就将他震开,他强行压下冲到喉咙的血腥之气,几个翻身后踉跄落地。
他猛地看向秦九潇。
烟尘散去,蓝色身影如高崖松柏,苍劲挺拔,唇角微勾间,缓缓举起的右手中握着的正是那十几条知心。
方才十分凶悍的知心此时乖得像只刚断奶的小猫,被压制地提不起半分精力。
慕容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不可能,那个人明明说可以……
他明明说这东西可以令秦九潇道心堕落,败于我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慕容庆不愿相信,拿到知心后,他抓了十几个修道者测试知心的能力,几乎每个人都陷入癫狂被吸成人干,他甚至拿自己做实验,仅是触碰他就升起无数恶念,伴随着跌入深渊的意志。
为什么秦九潇丝毫不受影响,为什么?
他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慕容庆。”秦九潇笑意清然潇洒,眼中恣意满溢,“就凭这东西想打败我,你未免也太自大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桃花美目中,春风飞跃三冬,桃李凋敝于冰雪,它本是美丽而多情的,被注视着的慕容庆却感觉到了曾经无数次感受过的恐惧和绝望。
他怕了,生了退意。
人一旦心生退意,便会失去血性和勇气。
慕容庆不想死。
他不想死。
一个呼吸间,周围狂风大作,酒楼内所有的大门和窗户纷纷打开,震动不停。
街道上的人好奇地凑近。
“这是怎么了?”
“听说有人闹事,真的假的?”
“最近收徒大典,徼玄宗弟子每天都在巡逻,有人敢这时候闹事?”
众人正闲谈着,大门上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了他们一跳。
慕容庆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结界。
“你走不了了!”
秦九潇厉声道,右臂一伸,鬼工球极速旋飞到他手中,顿时光芒大盛。
他快速掐诀,几声微弱的嵌合后,鬼工球从顶端如莲花层层绽开,然后片片凋零,化为数百瓣丹碧,精致的雕纹变幻无穷。
神鬼难逃!该死的,秦九潇不是要杀他,是要活捉他!要是被这玩意儿抓住,别说逃跑了,就连生出的念头也能给你消磨。
变态,徼玄宗就是一群变态,搞一堆变态玩意儿!慕容庆在心底不停咒骂,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他将全部灵力注入勾魂锁,朝大厅内修为低下的徼玄宗弟子使出最强一击,同时召唤出极品法器强行突破阵法结界。
结界破碎的霎那,数百只蚀骨虫袭向在酒楼外聚集的人群。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路人上一秒还在探头往酒楼里瞧,下一秒就看到从里面飞出数不清的虫子,铺天盖地,恐怖至极。
几乎是毫无犹豫,心随意动,数百丹碧仿佛被风吹起的花雨,在路人陷入恐慌前将密密麻麻的噬骨虫困住。
同时,秦九潇闪身到徼玄宗弟子前,朝勾魂锁猛地拍出一掌。
巨大的灵力碰撞掀飞了酒楼所有陈设,人们纷纷举起手臂抵挡余波,风卷残云的恐怖过去,哪里还有慕容庆和断头刀的身影,只剩下秦九潇和他面前碎成三段的勾魂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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