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同学的打闹声,宿管阿姨的催促声杂糅在一起。其中不乏有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鄙之词,你一言我一句,恶语伤人,却不能使他们反目成仇,反而亲密无间。这是枯燥生活中为数不多属于他们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吐露心声的时间。
洗漱间里,充斥着这种声音。抢占位置的、借洗漱用品的、洗衣的,刷鞋的,你挤我来我挤你,嘈杂的呼喊掩盖急水的喷涌,使得这狭小的空间逐渐燥热起来。
磨了十几分钟,武昭溟才洗完。身上全是水渍,赶到宿舍,用毛巾擦了擦,换上宽松的衣服。此时走廊也刚好熄了灯,在宿管的督促下,他们也熄了灯。拖着疲惫的身躯,像一瘫烂泥一样平铺在床上,心脏平息了引擎般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不出几分钟,方才还沸腾的宿舍楼就已经冷却了,学生们似乎也跟着冷却了。由热闹到沉寂转变地太快,好像从未发生。但也只管睡去,去梦里沉醉、放歌。万籁摒住了呼吸——又是一天结束了。
武昭溟却好像怎么也睡不着,感觉浑身发热。翻来覆去,终究不能合眼入梦。忽觉口干舌燥,坐起来翻着橘子。撑开袋子,借着月光,那块“石头“周围均匀地躺着两个橘子。
“就剩两个了?”武昭溟自言自语,拿起“石头”的瞬间,头脑清醒了不少,“差点把你给忘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随着黑布被一层层揭开,它也逐渐放出光彩,直到最后一层布褪下,武昭溟的手却颤抖着。
一块几近透明的白玉,赫然显现。但它似乎缺了一半,呈半圆形,厚不到半寸,只巴掌大,通体皭色,不见毫疵。正面刻着一条腾龙,下有一小字:永。翻到背面,刻有两大字,但只有半边:“弋”、“击”。分别居于上下。
武昭溟举着它端详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玄机。“奶奶怎么会送我这种东西?我可从没见她有这样的首饰。”武昭溟回想着,但他的记忆里貌似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块玉。自打武昭溟记事起,就只有他们母孙相依为命。奶奶的生活也十分简朴,十年来没添几件新衣裳,也从不穿金戴银,更别提质地如此良好的玉!
“这真是奶奶的东西?”武昭溟半信半疑,但若不是奶奶的东西,那还能是谁呢?武昭溟实在想不出第二人。矛盾纠结缠绕在心中,眼前似乎浮现出郁郁黑雾。
月亮变成了赤色。武昭溟盯着玉发呆,捉摸不透。又觉愈发燥热,下了床,站在窗前,一袭薄衣,任秋风侵入,略寒丝丝。清凉的风总算让武昭溟静了些许,看着眼前的景色:月轮孤悬,疏枝凉柯,婆娑暗叶,湖波微荡。一声锐利的乌鸟啼鸣穿透整个世界,拍打着黑翼,磔磔地飞去了。
武昭溟又拿出那块玉,温润、清软,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令人晕眩的光彩。好像它会捉弄人,迷住你的双眼,让你看到亦虚亦实的幻象,坠入桃花源,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等到你接受这一切时,又倏然断成两截,各去东西南北,漂泊辗转,几经岁月星霜,再次遇见时,创口已不能重连,隔着汪洋,于彼岸相望,一半在太阳,一半在月亮。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把武昭溟拉回现实,眼前美景如故。武昭溟爬上床铺,将玉放回塑料袋里,用布包好。又将仅剩的两个橘子吃下后,长息,躺下,闭上双眼,安稳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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