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她也不想去探究,到底是沈凌尘侥幸寻到的,还是他为他重新打了一块一样的。

偏执如她,只是他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太过坦荡,太过理所当然,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回到那时了。

她本就不是他心中那般完美无瑕的女子。

为与少年储君并肩而立。她才成了所谓的“京城第一贵女”。她真的在乎一个物件吗?除了自己,她什么都可以为他放弃。

有时候就连自己,也可以放弃。可孟氏,孟氏不行。

正如此时,他们二人一时相对无言,只是他抓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这倒是有点不符合他的性子。他亲手丢掉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再看一眼,再碰一下,哪怕之后再想起,连厌恶也不会,只是眼底毫无波澜的死寂。

他已决定将她这枚棋子利用到极致。为何还要......

那日,她拔剑对他相指,抵上他的喉咙,佩剑将他的颈侧划破,渗出了血丝。

她担不起弑君的罪名,无论是感情和理智都不允许。

扔了剑,半跪在他身侧,生平第一次对他行了臣礼。

他玄衣沉重,缀饰繁琐,是刚登位的新帝。她一身孝衣,朴素非常,是犯了谋逆罪的罪臣女。

明明这一生中有许多次与他相对而立的场景,这次却是最远最陌生。

她那时以为即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孟家旁系,只要忍让,她就能守住孟家,哪怕仅仅是一个壳子。

那些依附着嫡系一脉,借着她家的权势谋以私权的,也终归姓孟,可他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容身之所。

还孟氏一族清白他用了三天,这座皇城便到处都是对镇国将军府忠勇的赞誉,而后以谋逆之罪,一夜之间,肃清孟家旁系二百余人。

她回府之时,便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哭喊。他们大概都是些血缘浅薄,隔了好几辈的表亲,只会谄媚的称呼她“二小姐”。

这样的场面,连同父亲兄长殒命之时的漫天血色,一同夜夜出现在她梦里,让她不得好眠。

那是一个很冷的雨夜,连西北的风都没有那夜寒凉刺骨,她在宫门口顶着雨站了一整夜,只想让他见她一面。

她知道那是计谋。父兄决心战死,早早做好一去不回的打算。

授意他借此安上谋逆之名清君侧,让他这个新皇可名正言顺的铲除异己和那些埋藏颇深的势力。

野心勃勃的孟家旁系,与朝中势力早有勾结,他们惧怕真正的世族,怕是也为了背后的人出了不少力。

她甚至想过,只要他开口解释,她是会听的。

可他偏偏可恨。不解释一句,又从不掩盖将这些暴露给她。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父兄为国战死有去无回,背上罪名和唾骂,又让她看着全族丧命,倒在血泊之中,看着他新婚红烛,另娶他人。

虽不是有意折辱。但也让她看清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仅此而已。

她从小到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他并肩而立,她不需要他这样的庇护。

让她像个傻子一样。

那一夜,所有昔日与父亲交好的官员都轮番来劝她,谁也不知道,她难得有这样的脆弱神态。

她并不是想要为了孟家讨个公道,而是只是想在他身边就拉着他的衣角也好,好好的哭上一场,然后像小时候那样唤他,说“阿窈再也没有亲人了”。

可他一直都没出现。哪怕她跪求长阶。她听见他的琴音,可却不见他只言片语。

之后她请旨只身埋葬了家人的尸身,守灵三年后,请命率军镇守西北,然后又至边关征战,已有五年之久。

她同自己说自己是为了孟家世代的愿望。

其实心里明白,他刚继位的根基不稳。

那个时候,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对他的感情,还是对他的责任,才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按照他为她选好的路走,她会入宫,远离重重危险与杀机,待万事尘埃落定之后再做打算。按照她家的权势和名望,她才是她的皇后。

在此之前,她可犹如一朵菟丝花养在他身边受他的庇护,不必过问朝堂军事,他会给她一人之下的地位,仅在他之下而已。

仍可手掌鸾印,与他并肩而立受天地朝拜,不容置喙的上祭神灵天地,下跪宗庙祠堂。

可她不愿如此。从来不愿。

她第一眼见面就忍不住钟情的少年储君。

她和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她爱他,并不是想在他的羽翼呵护下爱他。

她曾为他奔走打点,对谈谋算。虽然那时她并不知晓有几分是他刻意而为。

这时她轻声开口,打断了过去的思绪,只是说:“许多年不曾入宫觐见,侍君伴驾在侧……臣失礼了。”

君长殷闻声抬头望着她的面容,他转动了两下手上的玉扳指,眸光深邃。

孟窈窈眼神避开他的,重新垂下眸子,只是行了个礼淡淡道:“请陛下降罪。”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