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感到震惊。那李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连晴日响雷都算得出来!而且居然就能算得这般恰到好处?

莫非……真的是古时良将转世?

-----------------

打发走了两位校尉,李昭则是微松了口气。他看似放松,实则侧耳静听着火堆旁众人的议论。

果然,大多数人都在回忆自己经历过或听说过的晴天响雷经历。他觉得自己多少是应付过去了。

他这次攒出一颗大炮仗是迫不得已,非止是这颗炮仗,连同这一系列的行动都算是迫不得已。只是他的性情如此,再怎么迫不得已,也必须要给自己争一争主动权。

李昭毕竟不是什么军事天才,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想争主动权,除了动用这个时代还没出现的“高新科技”他没想到其他办法。

况且,知道怎么做火药本也是他傍身的手段之一,凭什么不用呢?

只是,李昭绝对不打算现在把火药的存在公之于众,更不打算把这玩意献给杨广!

这败家子现在的问题绝对不是缺科技,他现在缺的是脑子和耐心。给他弄出火药来,这家伙没准想去打日本。

再说,这很可能就是自己未来压箱底的绝招,现在丢出来换仨瓜俩枣的赏赐也太傻了点。

所以,编个瞎话应付过去,聪明人总会从他的瞎话里找到自己能认可的理由。

毕竟,人们的本性总是习惯于从自己的经验里寻找答案,而非从科学推论中探寻答案。他们总能寻找合适的、自己也能理解的理由来解释“不理解的”事情。

这叫什么?这叫“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心中对杨广吐槽埋汰的时候,吴子牛已令两个右武卫兵士带来了邹留。

此时,这位年轻的高丽小将灰头土脸,束发的幞头也不知掉在哪里,披头散发一脸狼狈。他被兵士们推了一下,却硬挺着没跪,于是侧摔倒在了地上。

李昭摇头:“就这样吧,让他躺着说。”两个右武卫兵士便不再动作,安静侍立在旁。其中一人上前叉手道:“李公子想问便问,某通高丽言语,可为公子做通译。”

李昭道了声谢,随即才看向邹留:“来吧,先做个自我介绍,姓名、性别、籍贯、家庭住址……”

右武卫的通译先愣了愣,随后按自己的理解大致翻译过去,听得邹留直挑眉头。

他恶狠狠瞪了李昭一眼,骂道:“隋蛮子!别再这故作高深!若非是你运气好,恰好碰到晴天响雷,我才不会败给你这厮!让我开口,做梦去吧!要杀要剐,悉听尊……”

“把他嘴堵上,哇啦哇啦的,嚷的人心烦……”李昭不耐的打断,根本没去等右武卫兵士翻译。

邹留的嘴被堵上,通译这才将大意告知李昭。后者点点头,道:“无妨,这家伙刚刚被俘还摸不清情况,上些刑罚就好了。”

一旁,张亮听着来了精神,他有些愧疚于自己之前在战场上的表现,听到李昭的言语后他连忙抢道:“队正,某见过县里衙役用刑,让某来吧!竹签、杖责,某都会……”

李昭摇摇头,道:“别,别弄得血淋淋的,这家伙好歹是个贵族,没准要献俘给陛下呢。我这有个简单的法子。

“刚好,咱们还得在这西岸边待上几天,劳右武卫的兄弟们挖个深坑,上面覆着个盾牌、木板都行,总之别埋了他,但让他不见阳光。放得远些,离树啊、水啊的都远些,每日里也别出声音、尤其是别和他说哪怕一个字!只保证他两餐和饮水别断了顿就行。先关他三天试试……”

这算是个什么刑罚?这么简单?

张亮听得一头雾水,四下里其他的兵卒也摸不到头脑。张夜叉紧了紧毯子,大咧咧的问道:“队正,这算刑罚?听上去,甚至还怪舒服嘞……”

舒服?这种小黑屋刑罚能把美国的变态杀手关疯!你自己尝试尝试再说吧,不调查哪来的发言权!

李昭没理这夯货,只是对右武卫的兵卒道:“劳烦弟兄们帮忙安排,记住,要黑不见光,但别憋死他。不能跟他说话,不能让旁边有人声,就这么关着。”

右武卫的兵士也没觉得这刑罚如何厉害,但既然李昭开了口,他们也没别的意见,自是拱了拱手算做回应。

而邹留自是听不懂这一帮汉人说了什么,还以为自己要被处死,他想要仰天大笑,再一路上放出豪言壮语,只可惜嘴巴还被破布堵着,只是“呜呜”出声被右武卫兵士拖走了。

看着邹留的背影,李昭很是松了口气。这是他此战最大的收获!他费了如此大的力气、搭上了这么多人命,连自己都差点死在小辽水的归程中,就是为了抓到一个分量相对足够的俘虏!

现在这个情势,隋军斥候也好、谍子也好,想要摸进辽东城打探军情那都是不可能的。而想要知道辽东城里的情形,便只有抓舌头这一条路!

所以,李昭是一定要从邹留嘴里榨出些东西来的!要是传说中美国佬的这套方法不顶用,那就上满清十大酷刑!看那家伙能撑多久!

张亮既然已开了口,便鼓起勇气,觉得干脆趁机便把话头说开,他有些羞愧对李昭道:“队正,某刚刚……确实是……”

“诶!”李昭摇头打断他道:“别放在心上。临危不惧这种本事,也是要锤炼的。你毕竟是个新卒,尚未经过战阵淬炼,慢慢改了便是。且,人各有才能,你又不是张夜叉那夯货……”

张亮听得心中一暖,登时眼眶都有些发红。

他张亮与旁人不同,他并非是被官府抓丁,乃是主动投的军、入了军府。他为的就是能在战场上一展身手、建功立业、出人头地。

今日之前,自己的各种表现他也觉得可圈可点。可着实没想到,当在战场上面对高丽追兵时,自己居然会慌了神……要知道,军中最看不起的就是懦夫。

却不想,李昭对他非但没有斥责、羞辱,反倒还如此给予宽慰!这让张亮不禁大受感动。

而且,吴子牛能看得出的,他张亮自也看得出来。这一路上的经历已让他认定——这个队正是个自己值得追随的贵人,虽然身份还且微末,但却有良将之姿!早晚必会有出头之日!

张夜叉却在一旁搭话道:“队正,某可不夯!刚刚响雷之后,某可是第一个骑马冲过去的!”

旁边,北平右武卫的一个兵卒拆台道:“也是第一个没勒住缰绳,从马上摔下来的,得亏对面那高丽人也吓傻了,不然他没准还能捡个人头……”

篝火旁一时笑作一团,张亮的情绪倒也因此舒缓了不少。

他看了看远处的辽水,想了想对李昭道:“可是队正,虽然抓了个俘虏,能大致弄清辽东城的情形。可是……他大概也弄不清辽水宽度。这可如何是好?”

李昭无所谓道:“这事不急,测河宽不是用绳子,是要用脑子。我自有办法。先不想这些,好好歇两天,你们也是,把身子都捂暖和了,别落下病根。”

火堆旁的众人齐声应诺,各自都放松了下来。

片刻后,有鼾声在人群中响起,旋即便响成了一片,连李昭也裹着被子盘膝而睡。

兵士们湿透的军服、铠甲早就已经脱下来了,此时每人身上都裹了几张毯子,有人睡得过沉便从中露出光溜溜的腿脚来。

但所有人俱都睡得安稳、香甜。

这一战,是他们胜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