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敢答应安河的这些要求,一则是因着历来觉得若悔为人和善,心肠软,即便是出了事也不惧怕若悔发作。二则,在山下这些年,对这镇子的人太过了解,即便是韩海,安远也从未见其与旁人红脸,下意识里以为在这处会如自己在山上那般,犯了事自会被一笔带过。即便是私挖暗道这样的事,在安远看来,只要没有人命,就不算大事,甚至不值得韩海和霍良大半夜来这么一遭。

只如今看下来,自己的那些想法也不过是做梦罢了,山下对这般事情的忍耐,显然已超过山庄,不然,这夜半时分也不会瞧见这二位上门了。

“你们想如何处置我?”安远坐在地上,并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瞧着那二位。

霍良拿了烛火出来,一下子,三个人的脸都看得更真切些,怀中的孩子甚至还未曾有转醒的意思。

“山庄待你不薄,你这是为何?”今夜一个安河,再是安远,韩海只感觉自己的心都有些不对劲了。

“不薄?一样的学艺,为何他若悔一跃成了掌门,甚至还高了我们一个辈分,而我们还要如蝼蚁般讨生活?”安远的声音有些颤抖,实则也听得出来他心底里那些怨恨。

韩海瞬间想到自己接到山庄的信,里面也明说了安河的怨怼,竟然与安远大差不差,只无奈道:“若悔本就是嘉善先生早年做衣钵弟子养着的,虽则比你们大不了几岁,自幼也在一处玩耍,可总归是不同的,你又怎会有这种心思?”

安远没有言语,亦或是连自己也不知晓为何会有如此这般的心思。

“若悔所学诸多,自己起来的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走的,付出的本就比你们多。至于嘉善先生后来将你们划到若悔门下,本就是若悔不愿的,你当真以为若悔不想带那些冰雪聪颖的小门徒,而愿意带你们这些大的?”这才是让韩海气愤的地方,若说因着所授课业不公平,新生怨怼也就罢了,竟是在此处怨恨差了身份。“嘉善先生走了多年,你以为没有若悔撑着,咱们这些人还能安稳的在这镇子上住着?还想娶妻生子?”

只安远还是坐在地上,眼神甚至有些呆滞。韩海一时看不清安远的意图,只霍良不知何时闪身出去了。

“你下山后,也走过多地,自然是在外面瞧过,知晓外面的日子不够安稳才会回来,既回来,何苦不安稳度日,非要与安河搅在一处?”韩海瞧着仍旧没有动静的安远,也就不再言语,人若是靠着旁人打一杆子才走一步,那真的就是废了……

安远虽则与安河一处长大,但性情总归是不同的,安河看着忠厚,其实心中盘算居多。安远则属于选择性攀附,即便是幼时打架,安远也会选择性站队,这也是为甚安远请求下山时,山庄无论时曾阳还是安笑都未曾做阻拦的绝大多数原因。

韩海瞧着安远的样子也没有做声,只是在心中长叹一口气。不多时,霍良带着人来了安远的院子,随行的还有年纪稍大些的嬷嬷,韩海仔细瞧了,是镇子上平日里教习那些孤独堂来那些孩子的嬷嬷,路娘子和花娘子。

霍良怀里那个孩子也是难得,竟然走了这一来回也未曾醒,只是霍良将这孩子放到了胸口,孩子贴在霍良身上,倒也睡得安稳。

“拿了吧。”韩海说着话,走到院子里。

花娘子早去了房内,将安远的衣衫提了出来,递到安远手里,安远只木讷的瞧着屋内,刘悠悠被用药熏了,这会子也转醒过来,眼神也有些默然,但也慢慢的将衣衫穿好。路娘子和花娘子将柳悠悠身上锐利些的物件都拿了,将手捆了,这才带着人出来。

安远瞧着柳悠悠的模样,未说甚,两人也仅仅是对视了一眼,就被带走了,那个孩子,俩人居然都未曾询问。

“花娘子,这个孩子你且先带回去好生养着,安远与柳悠悠那处,哎……”韩海瞧着霍良小心翼翼将孩子捧给路娘子的样子,有些不忍,只还是重重的叹了一声。待花娘子和路娘子离开,韩海这才冲着押送安远夫妻的那几人道:“先带回去,遇着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只霍良还目送着那一堆人走远。只是韩海并未如霍良想的那般安排人在安远宅院中寻那暗道,反而在周遭瞧了几眼,冲着留下的几人道:“留下两人守着这宅子,若有人来,直接拿,反抗的,直接砍了。”

“是,韩爷。”

药寮。

药寮本就临着山崖而建,安玉在屋内瞧着外面哗啦啦倒了一堆的黑衣人,又瞧了周遭的动静,确认已无旁人,这才在门边提了火把,出了药寮,将火把点燃,一个个扯下倒在地上的人脸上的面巾,舒了好大一口气。确认不认识的,也就三个,安玉回身到药寮寻了麻绳,利落的将这三人绑了,全都拿绳圈将头套了,再扯着绳子的两头将那人手脚也栓了,最后再将脚一并绑到绳子末端,这还是在尚严所学到的绑人法子,这会子实际操作起来,发现实则不是那么容易,待将这三人全部绑了,又将山庄几个师兄弟挨个挪到被风的位置,熄了火把,又一溜烟回了药寮去寻醒神的药。

大师伯的迷药必然是下在屋外那处,但凡是打斗中身形翻飞,将药搅了,吸入脏腑,血脉游走时,药性就挥发出来,人便晕了,解药也容易,一些刺激性的味道便可。

安玉提着烛火找了一圈,终是在一堆白色的瓷瓶里寻了,麻溜到外面,将几个药倒的同门弄醒,几人揉着头正纳闷因何会突然倒了下去,这才瞧见那处被绑了的仨人。

“你做的?”

远处不大不小的声音将安玉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竟是大师伯带着方瑾和安庚竹过来,方瑾的手上拿着火把,将路让开来。

“师伯,方才这几人动手,您的药果然厉害,这几人还没怎么打就被弄倒了。”安玉瞧着过来的人是刘繇,乐的手舞足蹈。

“你可又乱翻东西。”刘繇瞧着手舞足蹈的安玉,心中慨叹这小子的天分之外,还有些后悔许了这小子学医,日后药寮的物件得看紧些才行。

安玉瞧着方瑾和安庚竹跟着,没有接话,只笑笑的摸着后脑勺。

“你俩待会子安排人将这仨抬了去尚严所,旁的药寮这处也不缺。”刘繇又恢复到往常的模样,只瞧了眼方瑾,“你身上那药也莫用了,明日来药寮,我与你些新的。”算作今日护卫自己的补偿吧。

“谢师伯。”

“得了,你们走吧,这几个刚醒的也回去,此处不用你们了。”刘繇摆摆手。

安庚竹本就被安排在药寮做护卫,这会子来本就是打定主意不走了,可听着刘繇的话却是有些一怔,“师伯,安师伯令我们在此处护卫,这么走了,会被责罚。”

“责罚什么?且说是我交代的。”

安庚竹听着刘繇不容置喙的话语,这才试探道:“师伯,您看我留下两人可好,不靠近药寮,只在三丈开外的地方守着,不妨碍您言谈可好?”

刘繇听着安庚竹的话,语气也缓和了些,“此处本身临着悬崖,实在也无须那么多人手。那就按照你说的,留上两个人。”说罢,不等安庚竹回话,径自回了药寮,安玉屁颠的跟在刘繇身后。

安庚竹只笑了声,吩咐了两个师弟留在此处,旁的几人抬了那三人回了尚严所。

“师伯,方瑾杀人了?”一进屋内,安玉就追在刘繇身后,开始问。

刘繇回头瞧了安玉一眼,火光半暗半明的映在安玉脸上,“你怎的知晓?”

“方瑾师兄身上血腥味很浓,都不必刻意闻。”安玉将烛火点燃,在盆里呈上水,看着刘繇净了手。“而且,刚才方瑾师兄的手还有些不稳。”

“你觉着味道大?”刘繇又忍不住确认了一番,实则方瑾动手很干净,身上没有血点子之类,最多是收拾的时候手上沾了,不过也都细细的洗了,应当是没有味道才对。

安玉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味道不但大,还挺新的,这人死了不久。不然味道定然不会这么大。”

刘繇只又一次对着小子有了新的发现,“你方师兄在山下将安河杀了,我下的令。”

“为何?”刘繇的话让安玉的脑袋轰然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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