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柴那急忙谏道:“将军不可,楼将军麾下万余精锐,尚不及守辎重后勤的老弱病残,并非将士们无勇,而是昨夜从上午战至黄昏,始得攻破台城;入城后,又调度兵马,换防各门以及接管各部衙署,闹腾到了四更时分;天色未明之时,末将擂鼓聚将布计,又调度了一番,今日又作战了大半天,眼见从昨日上午到今日午后,将士们悉数彻夜未眠,夜以继日的厮杀,精神体力虚耗过度,已经是强弩之末,势不能透鲁缟,故而万余精锐连三千老弱病残都拿不下。如果派出军马继续追击,漏了虚实,败军被柳杲激起士气,去而复返,我等必然难以抵御。”
孙璟仁看向诸军,大多头晕脑胀,哈欠连天,双目红肿,还有些从马上坠落,不但不觉疼痛,反而睡着了。当下采纳谏言,说道:“罢了,放南境王这营辎重回去吧。传令收兵,若有轻言追击者,斩。”
柳杲见蛮兵退却,亲自断后,押送着辎重粮秣,徐徐退了。
何擎岳奔逃至横岭,才约束住军马,兵士们人困马乏,腹中饥饿,伤兵缺医少药,哀嚎连天,加上夜冷露重,好不凄惨,何擎岳巡视一番,流下泪来:“我代南境王出征,各异姓将军中,数我兵马最多,因而被公推为盟主。如今折损兵马过半,辎重粮草尽失,复有何面目回去见南境王?”
何成器说:“叔父勿忧,胜负乃兵家常事。本来建康有三十万贼兵,我等只有三十万,以三十万兵马攻击依附坚城的三十万兵马,本就是兵家大忌。若非吾皇危急,叔父也不会轻言攻打。只是错算了,台城在一夜间就被攻破,事后看来,从柳杲被释放,到乘夜取台城,再到连夜设置伏击,就是冲着我们城外这三十万大军来的,为孙璟仁画谋者,可谓不世之智者。”
何擎岳更加烦闷,忽闻后营闹动,蔡鼎来报说:“禀将军,柳杲夺旗斩将,枭了楼钱格的首,护住粮草辎重前来汇合。”
何擎岳大喜,连忙令何成器赶紧埋锅造饭,收拢士卒,就辎重营中调拨药品,救治伤员,军心始得安定。何擎岳亲自握着柳杲的手,再三致谢说:“若非柳二公子,今夜必然营啸矣。”
柳杲只是惭愧:“苟活之人,愧煞祖宗,承蒙将军不弃,收容在营,略尽绵薄而已。”
何擎岳也流出泪来:“令尊求仁得仁,一代忠臣烈子,令人感佩。但逝者已矣,柳二公子莫要轻回建康。眼下可以随我先去南境,你的五弟正在我府上疗伤,也好早日团聚,待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亲自讨回今日之败。”
柳杲下拜:“椿堂挂念我那五弟,嘱咐我寻找。陷于孙璟仁牢中之时,我那三弟,曾经入狱探访,向我保证,已经向孙璟仁讨保,柳府自萱室上下,必会保全。三弟在建康城内,我心稍安。只恨我与五弟,承蒙大将军收治,无以为报,我一介武夫,身无长物,惟愿充当一卒,鞍前马后厮杀,偿了我与五弟欠下的恩情。”
何擎岳大喜:“二公子乃名门贵胄,若有心入南境,南境王必然委以重任。”
柳杲说:“事已至今,我已无绯紫之志,唯独不肯欠下恩情。我那五弟,生性闲适,雅好交游,报恩之事,我身为长兄,当一肩挑起。”
何擎岳说道:“我并非挟恩索报之人,五公子也曾帮庸儿擒杀山匪盗贼,颇有同袍之谊,二公子这般说,何某无地自容。”
洽谈彻夜,何成器作陪,天色大亮,一起拥簇残兵,朝着南境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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