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会去哪里,每个人都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人知道答案。

张平安的意识散入无尽的混沌中,浑浑噩噩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他跟前。

这二位,均是长衫打扮。

那黑衣人,脸色黝黑,神情愁苦,面容可怖,双眼乌青,头戴一顶黑色官帽,帽上篆写“我来抓你”四个大字,一条黑红滑腻舌头从口中长长伸出,垂至胸口,左手拿着粗大的锁链,右手拿一把黑色的哭丧棒,链端锁钩泛着寒光,步伐沉稳而有力,让人忘而生畏。

那白衣人,脸色惨白,两边嘴角上翘,笑容诡异,眼泛红光,头戴一顶白色官帽,帽上篆写“你也来了”四个大字,一条猩红的舌头从口中长长伸出,垂至胸口,左手拿一把黄铜色的铃铛,右手拿一把白色哭丧棒,那铃铛随着其步伐摇晃,铃声清脆悠扬,有一股摄人的力量,让人不自觉沉沦其间。

这二位便是冥界勾魂使者,另外一个名字可能更家喻户晓——黑白无常。

两人见张平安没有任何反应也是见怪不怪,白无常将哭丧棒在张平安眼前一晃,只见那棒上布条有光华流转,那本十分遥远的铃声似是突然来到了耳边,张平安便如提线木偶般平举双手,黑无常手中的锁链似是受到牵引,自觉延长一截,将张平安双手捆缚,将其甩在了锁链最后。

锁链上,除了张平安还捆了十余个,皆做矿工打扮,双目无神,只如同机械般随着黑白无常迈开步子,似是看不到前方那拦路的碎石塌方,不闪不避的撞了上去,却如同一滴水掉入大海一般,想象中的阻力并未传来,就这样穿墙而过,遇到下陷的裂缝也是不躲不绕,如履平地般飘过,不多时便来到了这矿洞口。

不知为何这黑白无常却不再继续往前,只是停在这洞口的避光处,注视着前方。

洞口处,火把通明,人头攒动。

这么严重的矿难,就算死的大多是各处发配的罪犯和黑市买回来的奴隶,那毕竟也不是一堆猫狗,况且几个班头也是附近村里的村民,兔死狐悲之下,那些侥幸逃出来的矿工,那些不知是死是活的矿工亲朋,在觉得此事有利可图的村民煽动下,聚在这矿洞口表达着愤怒。

“儿呀,你在哪啊?你这一走,让娘怎么活啊!”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呼唤着儿子,这是一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人,旁边忙着安慰和搀扶的几个妇人听闻也不由得落了泪来。

距离矿难发生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这女人的儿子便是昨日最先提醒大家趴下的那个班头,张平安不知道他叫什么,平日里他一个最底层的矿工也没有跟这班头打过几个照面,这个班头平时脾气极差,对手下的矿工动辄打骂,确是难得每天都能吃上一个粗面馒头的矿班。

此时如果张平安意识清醒就能发现,这班头也被锁在了这黑无常身后,还是第一个的位置,却也是遇了不测。

“快去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矿工们不敢上前闹事,几个举着锄头、棍子、柴刀赤着上身的汉子簇拥着一个庄稼汉打扮干瘦的老头,这便是这附近村里的农民,加上那死了儿子的女人,他们村今日下井的共有三人,均是不知死活,除了那坐地哭闹的妇人外,其余两家也来了人只是不像那妇人般拉得下脸,都只站在边缘,也是一脸愁苦。

不多时,一个腆着肚子满脸横肉,穿着稠衣打扮得管事模样的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便从洞口处唯一的一处石板房处越众而出。

“要干什么啊?这又是锄头又是刀的,是要造反啊?”

这人似不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人还没有到眼前,中气十足的声音先传了过来,这便是矿上的周管事,因极为吝啬,连矿工每日喝的水都要克扣,欺男霸女的事情更是没有少做,人送外号周扒皮的便是了。

周扒皮心知气势上绝对不能落入下风,一帮罪奴,刁民还反不了天。

众人见这周扒皮一副凶恶嘴脸,这洞口不是庄稼人就是矿工,平日里也是惯常被欺压的,虽然嘴上嚷嚷着让这周扒皮出来,等真到了眼前,众人又心生害怕,都不由往身后缩了缩,只把为首的老者让了出来。

“周大管事!”老者无奈只得出言招呼道。

“嗯?你找来这一帮人堵在我这矿洞口,意欲何为啊?”

周扒皮见有人出面,又是个干瘦的老头,顿时心生不喜。

老者见此情形,心知这个周扒皮不是个好得罪的,可干系到人命官司,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周大管事,蒙您看重,让村里后生在矿上上工,村里自是感激不尽”

周扒皮见这老头并没有上来就乱咬一气,脸色稍缓。

“只是昨日听闻这矿上出了事,村里又有三人一直下落不明,这不让老汉前来问问”

“你还有脸来问我?”周扒皮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般,“这矿山我管了两年,从未出过任何事故,偏偏今日你们村的班头带人下井,就出了矿难,让矿上到现在都没办法复工,我还没找你们村要个说法,你们反倒找上门来了!”

周扒皮见这老汉语气软弱,更是愈发强硬,竟是把矿难全推到了村里的班头身上。

“周扒皮,你别太不要脸了,我们村都死了人了,你必须负责到底!”

队伍里一个年纪十七八岁的后生听了这周扒皮的论调,急红了脸出声。

“哦?我不要脸?我负责到底?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要脸,怎么负责到底了?”

周扒皮听到这小崽子竟敢指名道姓骂他,顿时也是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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