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白家一徐姓主事向官兵揭发:白宅之中还有一处金库,需刨开地面才能找到。被告知的官兵起了贪念,此时人困马乏,他们便想先偷拿一点金银,因此并未上报,几个大头兵自己拿着铲子到后院掘金。
这里果然有一处土壤较新,上面不长草木,几人奋力发掘,刨土五六尺,终于在天光泛白之时挖到几件破衣衫。都是老油条了,这样一套完整衣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死循环”。
几个官兵被人用作了“掘墓人”倒也不恼,他们商量定了,能被白家忌惮到令其“死循环”之人的背景肯定不浅,到时从他身上捞点好处费,再不济也能结个善缘。
一名官兵对徐术实讽刺道:“这还真是座‘金库’,别人抄家得来的金银都是死的,咱哥几个可挖出来了活的。”
徐术实也不再掩藏,拱手哈腰道:“各位官爷,我救自家大人心切,请各位原谅则个,日后少不了官爷好处。”
听他称“自家大人”,几个官兵更是证实了此人不凡的猜想,耐着性子等衣服的主人复活。一炷香后,光溜溜的路知何从坑底出现。他不喜不怒,环视一圈确认无人能威胁他,便跃上坑来,平静地掸着衣服上泥土,当把衣服清理到勉强能穿的程度,再认真仔细地一件件穿好。
见路知何这般气度,几个官兵更是不敢怠慢。被“掘墓人”救出的“死循环”哪个不是喜极而涕,像早起穿衣一般云淡风轻,这必然是个大人物。几个糙汉子瞬间化身成侍奉主人穿衣的丫鬟,前后忙碌起来。
对路知何而言,屏山一线天才是他的初次被埋,虽然不是“死循环”,但也经历了一天两夜,总归是有了经验,并不特别难熬。经历三十多次死而复生,他还在想办法脱困,就听到头顶有掘土声,看来下次复活就能回到地上,路知何心情十分稳定。
“麻烦各位了。”路知何穿戴整齐,这才开口。
“不敢不敢。”
见路知何淡定从容,徐术实一边佩服,一边又有些焦急,时间紧张,哪容得这般拖延。
几名官兵相互看看,眼神中确认了一领头人,他上前问话:“不知哪位大人当面?跟白家又有什么仇怨?但凭大人驱策,事后莫要忘了几个兄弟。”
“大人?”路知何有些疑惑,还是头一次有人这般称呼自己,可自己又不是官身,没来由让别人这么称呼。
徐术实深知路知何的脾性,聪明有余但狡猾不足。再看双方这反应,怕是多说几句路知何就要说出实情。夜长梦多,不如当机立断。
破空声如鸣哨一般,肉眼捕捉不到的暗器转瞬便至,几名官兵不及呼救,气管已被打断,死亡只在片刻间。
真是突生骤变,路知何寻声看去,是白计达身旁那位面善的主事。不好,应是白家派来对付自己的,眼前虽只有一个人,可路知何既不知对方深浅,又害怕对方还有增援,可不想再被埋了,还是走为上策。
路知何发足狂奔,借着假山跃上院墙。还不等他越墙而出,又听得一声破空,扭头看去,快不可见的暗器带着风声自颈边飞过。
没打中?这人连打数发都是招招致命,自己也没刻意去躲,怎么会没打中?正疑惑间,又见一飞镖自此人袖中飞出,速度明显慢了些,没有伶俐的破空声,没有杀意,还能清楚地让人看见,看见那飞镖后面拖了条尾巴。只是这飞镖的去向分明就是冲着咽喉。
江湖人特有被动技能之江湖默契启动。路知何身体猛颤一下,双手紧捂住脖子,如被暗器击中一般栽出院墙。落地后来个驴打滚,双手一摊看清了被自己接住的暗器。那是一柄寸长的钥匙,其后还绑了跟布条。
展开一看,上书:“去非洲,某某客栈某某房见。”
有洗澡的热水,有毛巾,有合身的新衣服,桌上还有许多早餐。路知何起初只是被布条上的内容吸引来,不料房间中有如此周到的招待。敲门的声音也正是时候,洗漱已毕,正要用早餐。
门后果然是那位面善的管事,路知何拱手道谢:“多谢义士相救。”
对方拱手还礼,迈步进屋后又关好房门,此时才说道:“楚先生客气了。”
楚先生?听得此言,路知何一惊非常。原来,他失忆有四年,记忆的起点就是四年前大年初一自付府某客房的床上醒来,付府自然是河西节度使付博康家。而那里的人都叫他“楚先生”。
那时,他还没有“路知何”这一诨名,白捡一个“楚先生”的称呼倒也可以。只是机警的江湖经验已然内化,并未随失忆一并失了人格,被人安排一个“楚先生”的名头,也不知是真是假,万一是个恶名在外的家伙让自己顶缸呢。
还没到元宵节,路知何就离开付府,之后就没用过“楚先生”这个名号。
不过在付府期间到认识了不少人,付府的主人们自不必说。就在前天,路知何一眼就认出了长高许多的付安安。除此之外,付府的仆人和年节中到付府走动的朋友也认识了不少。眼前之人开口就称呼自己“楚先生”,自然是付府旧人,外加此人面善,自己应该认得,可他是谁呢?
正苦思冥想间,那人一改卑躬屈膝的模样站直了身体。好一条汉子,身长八尺有余,比路知何还高一点。原本宽松的衣服变得有些紧巴,勾勒出他的身材,脊背宽广,腰却很细,是个完美的倒三角状。眼神中也没了卑贱,反倒射出金光。
这还能认不出吗,路知何惊喜地脱口而出:“徐将军!”
“小小参将,担不起将军的称呼,楚先生进来可好?”声音也变了,不再唯唯诺诺,而是中气十足。
“好,好,一切都好,江湖漂泊虽有风浪,但也一路游山玩水,我过得很好。”正所谓他乡遇故知,路知何一扫被“死循环”的糟糕心情,语气热切了不少。
“哈哈,那就好,我此来相见有两件事要说。”徐术实也不客气,将路知何引到桌边坐下,继续道:“楚先生还没吃早饭吧,我们边吃边说。”
路知何亦不客气,已经拿起了筷子。
“第一件,木小郎君说能带先生去非洲,我不知非洲是什么,只管带话。她说这三日都会在江城龙王庙前等先生,先生被埋了一日,如今还剩两日。若能相见便同去非洲,不能便此事作罢。”
刚才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冲得忘了布条上“去非洲”的话,路知何这时才想了起来,筷子停在半空中,久久没说一句话。他见过木连新四次,对方没有一次提过非洲,现在倒说能带自己去。刚吃了一次轻信他人被“死循环”的亏,又这般巧来了桩好事,不得不让人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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