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埠位于云梦大泽外围的一个墩台上。

云梦大泽里有着大量的墩台,和周边几十个墩台相比,高家埠所据算是最大的一个。因此,高家埠不知从何年开始,有了一条十字街,成了附近几十个墩台,也就是几十个村近万人赶街的集镇。

高家埠北街尽头就是高庙沟,沟上有一座还算宽大的木桥叫高庙桥,过桥之后就是一个更高的墩台。墩台很小,不够形成村落,但最高处有一庙宇,这里就是祖师庙。

从高庙桥至祖师庙大门,其间有一条砖渣铺就的笔直大道,全长百多丈。马奴牵着马,过了高庙桥,行一二十丈远,来到一块“下马碑”前。手中糜栓一紧,老马停下。

这是祖师庙的规矩,进庙上香到此处,就得开始步行。

马奴再次被下马的高瑀儿踩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但他弯着腰低着头,不被人看见。

待高李氏母女朝着庙门行去之后,他才直起身,牵着马向大道旁的树林而去,那里才是栓马的地方。

说是树林,却也没多少像样的树。因此处低洼,每到夏天都会淹水几个月,雨水多的年份,几乎泡水小半年。几十上百根柳树,最小的也是一人难围,大的则需要两人围,只是大多树身主干遭了虫蛀。但树冠都是伸出甚远,枝干几乎完全相交相接。

三月三,柳树新叶已密,柳絮渐浓,阵风吹过,枝条随风扭摆摩挲,柳絮乱飞,春意盎然,煞是好看。

这个年纪的马奴,带着今天糟糕的心情,自是没有也生不出赏柳之意。他目光所及,是树林子里还有没有马儿可以啃食的青草,这决定着他接下来栓马的地点和放缰的长度。

寻到一草密处,刚刚栓好,马儿似遭受了袭击一般,后腿突然尥了一个蹶子。这一蹶,别的不打紧,却将其屁股上的马粪兜挂上了树结,一扯就把系绳给扯断了。

马粪滚落一地。

马奴心情本就不好,见此更是顿觉什么都在和自己作对。泪水霎时就夺眶而出。

人前不流泪,那是因为在人前。人后,眼泪格外不值钱。

马奴流过眼泪,心情似有所缓解,便动身走近马儿。为奴就得做好为奴的本分。他先是对牠一番抚摸安慰,接着将马粪兜断开的绳子接上,然后取出马粪铲,打算收拾滚落在地的马粪蛋。

在树林里栓马的也有十好几个人,自然都是高家埠各大户家的下人或家奴。此时,有几人躺靠着树身打瞌睡,有几人聚在一起打纸牌,引起更多人围观。栓马来,解缰去,流水不绝的事,况且来的是一小孩,没人理会栓马的马奴。

小二子今天不在,没人能帮,想把马粪蛋收回到马粪兜里是不可能,也没必要,挖个小坑把这些粪蛋蛋埋上得了。

思虑已定,马奴找到一处稍微低一点的小坎洼,正准备下铲,看到坎洼处微微露头着,像是树根的东西。刚才马儿尥蹶子,莫不是踩到了这树根?

马奴心中疑惑着,蹲下身子,细细看去,却发现斜插在坎洼处的并不是树根,而是一根石棍。不,不一定,这东西既似石头还似铜铁。

小心运起马粪铲,将坎洼周边的杂草清除,又撮去一层泥土。再看时,发现底下东西也并非棍状。

自棍子头往下几寸处,就穿着一个球。

往下的泥土很板结,薄薄的马粪铲根本挖不动。吭哧半天,仅抠出半尺深、两个拳头大小的一个小洞,棍子上穿着的第二个球露了头,马奴再也没有力气往下挖了。

“难不成是一根石头或铜铁做的糖葫芦”?想到糖葫芦,马奴不禁舌头一动,了向嘴唇。

“不是树根,倒是能拔出来不?”

想到就做,马奴用手捏住像棍子的部分,使劲往上提。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