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刃贴到了个女孩的脸上,轻轻拍着。
“你若放火,可得想想劈不劈得准,若是劈不得我,准保便把他们,砰!劈做了八瓣儿!”
夏梁没答话,只朝地上啐了一口,立起了手中的长枪。
“若是怕了,你便只给我跪下,磕上百十来个响头,我兴许能饶过这城中百姓,再给你......”
“你打是不打?”
云豹的喉头微动,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他划出了道儿来。
“把你的火甲收了,你用一次火法,我便教他们砍杀一人。”
夏梁的火甲依言而灭,云豹挥挥手,身后豹子带着森然的目光钻进圈来,二人一兽霎时间兵牙尽出。
呼喝声,嘶吼声,破空声,兵器铮鸣之声纷沓而至。云豹杀红了眼睛,他练了十年武艺,扯了半日战法,机关算尽,神威尽出,两斗夏梁浅尝辄止,却也被压得喘不过气,如今天时地利,终是面对面的,要与杀父的那仇人战上一回。他出刀愈快,劲力吞吐间将长刀舞出了残影,如青龙,似矫蛇,身旁豹子自阴影中伸出烈口扑咬,便换了军中任一兵将,也决计在这儿撑不下一招半式,如今夏梁失了火法,只专心舞动大枪,他守得稳健,大枪重出长刀许多,以一敌二,他竟也跟得百十招也不落下风。若拼劲力,再出得二百余招,兴许还能得一时之利。
久战不利,那云豹又岂肯坐以待毙,他瞥了眼身旁的豹子,轻吹口哨,一人一豹霎时间齐攻而上,夏梁欲要挥肘顶开豹牙,抬手间,却感出肘浑不受力,却似是那豹子自己挪开了脑袋,他只想是那豹兀自闪躲,也没在意,出枪翻挑开袭来的双刀,欺身而上,直向云豹甩出一招“火凤临江”。这十字劈划中原是带着火炎喷涌,如今威势不似从前,云豹双刀不及回防,一扫一劈却也足矣取他性命。
身后幼童倏地惊呼出声,电光石火间,夏梁脑中惊觉,他犹豫了片刻,咬紧牙关,手中枪尖扫过云豹,直扫落了云豹的两根手指,单刀落地,他却没再将劈砍使出来,转而回身递了枪头出去,正击在豹子袭向幼童的兽牙当中。
云豹抬刀再劈,夏梁右手枪,左手掌,抬臂提甲,硬吃了黑刀这下劈砍,不顾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翻掌扭住云豹手腕,抓近身前,一掌柔劲印在云豹胸口,直将他打得吐血倒飞出去。
只是如此,夏梁便再长不出第三只手了。
磨得尖利的匕首刺入他的腰眼,兽牙下的幼童抬起森然面庞,皮肉并未腐烂,竟是云豹才炼出的尸鬼。
夏梁一脚将这尸鬼踹开,抬枪格向袭来的豹子,身后长刀如影随形,直将他右臂连根斩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伏倒于地的百姓中已是传来嘤嘤的哭泣声,云豹张开满是血丝的眼,嘴里是止不住的放肆大笑。
“夏梁啊夏梁,你斗我三次,占尽上风,如今怎地成了这丧家犬儿似的模样?”
“你可知为何?只因你不够我狠!你舍得自己的性命去,却舍不得这比你卑贱百倍的,猪猡般的贱民!你是大英雄,哈哈,你是大英雄!”
夏梁的目光已有了几分涣散,他匍匐在地面上,咬紧牙,挣扎着想要起身,黑豹从后面扑将上来,压紧了他的身子,云豹提起手中兵刃,抽出全身的气力,穿胸而过的长刀,直将夏梁定在了黑土之上。
“我便听得,你还有妻女待在离州,你给我磕百十个响头,我送她们下去见你。”
“剑仪......安儿......”
神志迷茫间,眼前只流过妻女的面庞,她们在笑,对着他笑。
陪在妻女身边的时日,少得可怜,他总要在最后守一守她们。
夏梁将颈子抬了抬,对上云豹的目光。
糟!
人手与豹爪几乎同时爪向夏梁的咽喉,涣散的眼神瞬间聚拢。
朱雀火法·天星显像
“轰!”
这一击直炸出了天灾般的光景,附近的人兽,尸鬼,百姓,屋宇,皆尽卷入其中,一同化作道道耀目的白光。及至千钧一发的时刻,云豹隐约间瞧见阿妹自高处跳下,张嘴说些什么,他没听清,松开全力捏紧的喉咙,他只翻手放出两朵紫云,扑将上去,将阿妹掩在了自己的身躯之下。
白光直闪至半里之外的城墙边缘,一放即收,城墙被剧烈的爆炸挤出小半圆球状的凹陷。
“扑通,扑通。”
云豹的整条脊背被炸得裸露在外,由上而下,整个人烧得焦黑,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抽动着,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紫云只存三朵,覆于周身,刀枪不入,粉身碎骨,神魂不灭。他只来得及放出两朵,胯下豹子自是没护得住,此刻已然成了飞灰。
抬首瞧向身下的阿妹,云袖擦伤了些,侧露在外的双颊烧得红肿,却是副还能动弹的模样儿,她将手里仅剩的银丝签到云豹眼前,轻晃了晃。
丝线另一头连着夏梁的心脏,紧要关头,她用手中银鞭戳入夏梁后心,若非如此,这冲天爆燃却不知要持续多久,便是当真留得半缕魂魄,他兄妹二人也找不到躯壳去装了。
云豹松开阿妹,翻身躺在了夏梁尸身之上,他不顾身上的疼痛,疯魔般的大笑出声,笑声中存了大半大仇得报的酣畅,小半志向得偿的快慰。这一仗,终是他赢了,他兄妹俩双双活了下来。
蒙虎本领着鸦兵于城门前交战,见得冲天火光,这会正大步的朝二人赶来,他单膝跪伏于地,朝二人施礼。
“将军,现当如何?”
云豹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转头看向云袖:“我分与你们的神通,可还能用?”
“云雾没了,毒鼎也被我捏碎了。”
云袖直起身子,朝他轻挥了挥手。云豹转头瞧向蒙虎。
“鸦兵尚有两万余,尸鬼八百,只是再炼不出来。”
云豹怔了一会,反复握了握自己的拳头,眼中只流出些许懊悔的神色。
“我终是孩子气,却非要在生死关头,挑衅于他。”
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思索中朝二人招了招手:“如今我法力被封了个严实,多半是那老匹夫的火法作怪,他这擎天的玉柱一倒,其余离州将领便不足道。只是咱兵力尚少,若是没法术伴身,胜负就在两可之间。”
云袖低着头,没露出些什么表情:“阿哥,你应过我的,此来只为报仇,不好多生事端。”
云豹闻言,咧嘴朝她一乐:“你倒心善,瞧那些儿个离州人,却瞧得比阿哥还重嘞。”
“你是我阿哥,天底下,便没有再比你重的人。只是杀戮一起,你是我阿哥,做的也是错。”
云豹收了笑脸,兄妹之间眼神交汇了一会儿。
“罢,你与我同回羌兰休养便是。”
良久的沉默过后,云豹终是开口下了决断:“只此良机千载难逢,如今既携大胜之威,我的伤也没露出虚实,消息传过去,离州军心定然动荡。蒙虎,你且切了这老匹夫头颅,领了鸦兵去攻那玉泉试试,只若一击不成,即刻回这阳门关守着,他日待我伤愈,便是少过一关,也能省得好大的工夫,你,万莫贪功冒进。”
“是。”
云袖还想说些什么,直被云豹扯住了衣角,搂住肩膀,带着向前离去,晃出两步,想起什么似的,云豹复又扭过头来,口中摆出几个字形。
“城中残民,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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