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呜啊——”
“唔......”
夏安迷茫的睁开眼睛,从方桌上立起身子来,她揉了揉睡得有些发涨的头壳,鼓起了腮帮。
“怎地又在哭了......”
她晃晃悠悠的蹭到塌前,挂出满脸无奈的表情,抬脚间直冲榻上的小娃娃跪倒下去,险些便要咣咣磕起了头。
“祖宗,祖宗,你便要怎样哇!日哭夜哭,我......我即歇了半刻便要哭,哈哈,哭罢,且将你长姐哭走了便算完。”
沈剑仪尚在月中,如今日日的卧在榻上修养,她身子骨自是强健些,平日也是闲得无事,这会儿正自榻上织些小衣小袜之类,瞧得两个孩子好笑,心里倒也装满了些个恬静和美的蜜意。眼见夏安也闹起来,她只招招手,扬起笑脸轻轻斥责着。
“甚么走不走的,你却不怕晦气,你来,你把孩儿抱与我,我来喂他。”
夏安满脸皆是崩溃的神色,紧攥着拳头捏了好一会儿,还是轻轻托了孩子过来。小娃娃对乳汁却不感兴趣,他只抬手空挥着,却不知要抓些什么,嘴里还是止不住的嘤嘤啼鸣。
“娘啊,不若将孩子交由奶娘照看着,娘也好安心歇息着......”
夏安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痴痴的,整个人已是有些呆愣的状态。沈剑仪瞥了她一眼,抬手一个爆栗印在女儿脑壳上,只弹得她“哎呦”一下回过神儿来。
“你这孩子,做事便竟是些虎头蛇尾的样儿,当初却不知,是谁讲得要与这娃娃同处?”
一提起这事儿,夏安只恨不得狠狠得抽上自己百千个嘴巴,直抽的自己不能再讲话才好。
她原也是极喜欢这小娃娃的,多么鲜活的小生命,又软,又弹,黑眼珠咕噜咕噜的,一瞧她便乐,乐得嘴边旋出两个小梨涡来,戳一下肚皮,肉球似的小手就蹭过来,抱住她的两根手指。这不比什么猫儿狗儿的好玩多了!夏家早早的请了乳娘,教下人里里外外的照顾着,可夏安偏不允,交给旁人照顾,她还怎么玩?话,她是拍着胸脯讲出来的。
“小弟便由我来照看!洗衣煮饭,端茶倒水,我全包了!小弟便留在我房里!”
却不知那婴孩要谁来端茶倒水......沈剑仪摇摇头,她素知养育子女辛苦,如今拗不过女儿,她只点点夏安的额头:“你不嫌麻烦便好,既做得事,总不要半途而废。”
于是奶娘暂且歇了假,夏安成天忙忙活活的,换洗尿布,擦身哄睡,她意外的做得挺好,便是自己喂不得乳汁,她也得亲手将孩子送去母亲房里,瞧着这小娃娃填饱肚子。那孩子原也稳妥得很,自出世那日后,本没再哭闹过一回,瞧谁都是个瞪眼好奇的样儿,只这四五日间,便不知怎么转了性儿,日日不停的啼哭起来,喂奶逗笑没见作用,夏安已是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她没了主意,这才将孩子带来母亲房里哄着,自己伏在方桌之上,大抵是晕过去了。
如今卸不得这包袱,她是当真懊悔,扬起小脸儿来,她只摆出了副委屈的面孔。
“这娃娃不乖,我做得半日苦工,他却独独不肯让我安睡上一个时辰,便是安儿小时候,多大的雷雨天,我却没有这般爱哭!”
探过手来,沈剑仪只揉着女儿的脑袋,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微勾起了点儿弧度。
“安儿不爱哭,安儿一遇雷雨便尿在塌上,怕是吓得痴了,哭不出来。”
夏安羞红了脸,嘤咛一声,直钻入了母亲的怀里,母女二人嬉闹了一会儿,婴孩竟也将将止住了哭声,瞪眼瞧着两人。沈剑仪被女儿挠得咯咯直笑,思绪流转间,她将两个孩子一齐拥入怀中,轻蹭了蹭她们的额头。
“也罢,你便请了奶娘来瞧瞧,我也瞧得这孩子哭的确是勤了些,可别害了病。”
夏安“噢”的一声钻出臂弯,身上的惫懒一扫而空似的,她又活过来了。
“知了!我这便去!”
她兴冲冲的跨出门槛,正碰上福伯着急忙慌的自前院儿奔过来,爷孙二人好险没撞个满怀。老人的手抖着,手中信纸颤颤悠悠的,便要往身后去藏。
“哎,福伯,家书?予我瞧......予我给娘送去!”
夏安眼尖,抬手便要去抢,老人将信纸捏得紧紧的,全然不似平日对夏安那样慈祥和蔼,他的语调也在抖,又抖又急,活像是遭人踩了尾巴的猫。
“小姐勿动!此封并非家书,此乃......此乃军情要件,我需得送与夫人去瞧!”
言语未毕,福伯的脸上涌出些许歉疚的神情,他张了张嘴,再没吐出字来,只低下头匆匆过向后堂。夏安觉得有些委屈,瘪了瘪嘴,吐出一句“凶巴巴的”,也径直向奶娘房里去了。
福伯赶到廊前,回头瞧了瞧,夏安确是去得远了,纠结片刻,他只伸出颤抖的手,轻叩了叩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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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
见是福伯持着信纸进来,沈剑仪偏了偏头,若有家书传来,夫君大抵便是不回家的,她心里定了些,随即也便多了不少幽怨出来。
福伯才进得门,只被家书二字噎了一句,胸中打好的腹稿全乱了套,踌躇了许久,他出讲话来吞吞吐吐的。
“夫人......这信......并非递夫送来,是京中......京中军机使送来的,好似是军务要件......”
银针险些划破手指,沈剑仪愣了愣,抬手便要接过信纸来。
“军机阁来信?”
“咳......老奴,老奴这一两日朝街上去,只见了有难民打三关逃难过来,嘴里说得忒不中听,老奴只怕坏了夫人身子,总想着去瞒,去瞒,瞒到有天许是能翻了这谣言,只如今怕是瞒不住......”
听得“难民”“三关”几个字,沈剑仪只觉着全身的血液猛冲向脑仁,险些便要将她冲晕过去,鼻梁好似有些发辣,眼里模糊着,瞧不清东西,她将信纸几乎贴到了脸前,一字一字的读着上面的内容,声音中全是止不住的颤抖。
“谣言......讲些什么?”
“玉阳城......丢了。”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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