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剑仪猛地瞪大双眼,自口鼻中一齐喷出大股的鲜血来,她没去管身旁复又开始啼哭的婴孩,光脚踏在滑腻的血点当中,上前直抓住了福伯的双肩摇晃。

“你可瞧清楚了,送信那人,可是着红袍玉带,银丝绣制雀纹的离州军机使?”

“老奴......老奴见过那军机使多回......”

“我且问你是不是!”

“是,是......”福伯此刻已是失了主意,他只屈下了身子,止不住的将头叩在地上:“夫人小心身子,小心身子!夫人万万宽心,我这便去请郎中来!”

沈剑仪整张面庞已是涨得通红,抬手抓住福伯胳膊,抓的紧紧的。

“莫再费事,你去方家请了方家老爷,再去煜郡的驻驿,寻那军机阁阁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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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领回了奶娘来,小孩子只忘性大些,她此刻仍旧是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母亲的房门大敞着,二人前后脚跨步进来,瞧见的,却是屋中的滩滩血迹。奶娘只吓得惊呼出声,夏安只一愣的工夫,没去管夺门而逃的奶娘,她冲进内室,只瞧见母亲瘫坐在榻前,静静的望着榻上啼哭的婴孩。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疾奔过去,直撞向母亲的怀,小手上下摸索着,瞧着母亲的样子。

“娘!娘是哪里受了伤?可是身子——哎?”

目光落在地上的信纸上,夏安识字并不多,偏偏只其中几个字见得勤些。

“将军......夏梁......战死......”

她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抽起信纸,递到母亲眼前晃着,小手用力摇着母亲的手臂。

“娘?娘!”

沈剑仪只是痴痴的瞧着孩子,又或是没瞧?她的眼神已是没了光泽,整个人呆愣愣的。

“娘!娘!”

女儿的眼泪簇簇落到手腕上,沈剑仪猛地一激灵,将女儿抱向怀中,她抱得十分用力,便似要将女儿融进自己身体里似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先出的声音,总归是二人搂成一团,悄悄哭出了声来。

“安......儿——”

“娘——”

感受着彼此身躯的颤抖,母女二人都将喷薄而出的情感,寄托在了对方那里。不知哭了多久,福伯,家里快十年的老管家,轻轻扣门进来,瞧见这一幕,他只扭曲了一张苍老的脸,险些便要落下泪来。

“哎......这可是!”

沈剑仪轻蹭了蹭眼角最后的泪花,扬起头来。

“夫人,二位大人到了。”

“你带安儿先回房去,我即刻便来。”

听得此言,夏安猛地环紧了母亲的腰肢,将脑袋深深的埋在母亲身子当中:“我不走,不走!”

“安儿乖。”

“不走!不走!”

“听话!娘有要事要做!”

心绪烦乱中,沈剑仪只发狠甩开了女儿的双臂,她片刻便起了悔意,女儿被这一下震得倒出几步,重重摔在地上。两双眸子撞在一起,一双委屈,一双歉疚,夏安哭叫一声,径自扭头跑出了门外。

哗啦啦的,半黑不黑的天上落下了点儿雨,不大不小,下也下的不爽利,直瞧得人心里发闷。夏安想不到要跑去哪儿,她只盼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喊,去叫,给胸中这点儿闷劲儿去得干净,再不然,她简直就要活不下去。

才出府门没两步,她的袖角竟被人扯了个紧,那人穿的是白衣,跑得又急些,如今雨里一过,身上滚了成圈的泥点儿,沾雨的发丝贴在脸上,颇是一副狼狈的样儿。

“这雨怕是下的急,你这会要到哪里去?”

他努力拿捏着脸上的表情,开口只有急切,却听不出别的什么。夏安瞧着眼前的面庞,歪了歪头。

“你来做甚么?”

“我挂心着你和师傅,只跟父亲一起来瞧瞧。”

白衣身影自袖下捧出碗米糕来,递到夏安手里,米糕护的好,没沾上什么雨点儿。夏安也没吃,就这么捧在手里,歪着头,盯着那人。

“方家少爷心善得很。”

她竭力撑着一对圆眼,布灵灵的,眼皮直眨个不停。

“今日对我这样好,莫不是瞧我没了父亲,可怜我?”

方珩微愣,他只摇了摇头,却没再多做回答。

夏安的身子本就乏惫,家中突遭变故,她心中郁结,此刻一阵气闷,眼前一黑,竟自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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