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洗去了京城的尘埃,空气清新得仿佛能嗅到泥土的芬芳,街道两旁的屋檐还在滴答着水珠,整座京城焕然一新,如同一位洗尽铅华的美人。
春雨过后,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庙堂之上,依旧是那些官老爷们的事情,权力更迭,勾心斗角,这些纷扰丝毫影响不了寻常百姓的生活。
升斗小民们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着一日三餐奔波劳碌。
但也总有那么些个游手好闲的闲散人物,京师里的老百姓也叫他们“顽架子”、“玩主儿”,终日无所事事,却也自得其乐。
这些“玩主儿”也分三六九等,有的挥金如土,流连于花街柳巷,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有的则醉心于珍奇玩物,名马古董,无一不爱;稍微差一些的,也总得盘个手钏,玩个核桃,附庸风雅;最不济的,也得养几只鸣虫斗蛐蛐,聊以打发时间。
然而,在京城西南角,有一条逼仄的陋巷,名为斜眼巷,那里住着一个年轻人,他与这些“玩主儿”不太一样。
他住在平民百姓杂居的巷弄里,自然没有财力去追求那些昂贵的玩意儿,或许这就是命吧,没能投个好胎,只能认命。
这年轻人也姓陈,和京城里许多百姓一样,摊上了个在大奉官场赫赫有名的大姓,却没能继承祖上的荣光,混出个什么名堂来。
他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除了四处借钱喝花酒,就是带着个鸽哨在街上瞎逛悠,连只像样的鸽子都养不起。
在京兆府,像他这样的人,被称作“打肿脸充胖子”,连那些真正穷苦的人都瞧不上眼。
陈武,就是这么一个谁都可以看不起的浪荡子。
街坊邻居们都觉得,这小子也就剩下点祖上积德,娶了个模样俊俏的媳妇儿。
可惜,陈武并不懂得珍惜,依旧不肯安分守己,待在家里陪媳妇,而是天天往外跑,早出晚归,空手出门,空手而回,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时间久了,就连那些心善的老街坊也懒得搭理他。前不久,陈武不知怎的,被人打了一顿,鼻青脸肿,好几天才消肿。
可他依旧没个正形,嘻嘻哈哈,逢人就笑,叔叔婶婶地叫得亲热,也不管人家理不理他。
天气越来越热,人们的衣着也越来越清凉。
陈武出门在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毕竟京城这么大,街上漂亮姑娘那么多,他总能找到乐子。
夕阳西下,天边晕染着一片金红,陈武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斜眼街附近。
忽然,一阵忽高忽低的鸽哨声从头顶传来,如同悠扬的笛声划破长空。
他习惯性地抬起头,眯起眼睛,注视着盘旋的鸽群,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手腕上露出一只用褪色绿丝线缠绕的鸽铃,被他常年摩挲把玩,表面光滑如玉。
他痴痴地望着天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这些自由飞翔的鸽子。
他就这么呆呆眯眼望着天空。
陈武这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人笑话,说他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是个十足的泛泛之辈。
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想去知道。
在那些自诩了解他的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没用的胆小鬼,成天就想着些不正经的玩意儿。
可他又没胆子去碰那些荤的,最后只能盯着那些不用花钱的死物看个没完。
雕梁画栋的阁楼榫卯,幽深寂静的不知名巷弄,走兵的崇武门,走粮的朝阳门,走酒的顶山门,还有鼓楼上那只大奉建朝多少年就蹲了多少年的石麒麟,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就像个游魂,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游荡。
头顶的鸽群盘旋飞舞,鸽哨声此起彼伏,像一首悠扬的笛曲,在空中回荡。
陈武痴迷地望着,直到鸽群渐渐远去,哨声也逐渐消失,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看看天色,还早,没到回家的时候。
回家也是无聊,还不如在外面随便逛逛。
他想了想,便晃悠到斜眼街街口那口锁龙井旁边蹲着。
这口古井早就干涸了,井口边上有一座用黄泥砖头砌成的判官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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