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刚准备口吐芬芳就被雷耶和克洛泽尔阻止,面对他的愤怒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地示意他安静,之后以耳边悄悄话的形式将原委告诉了他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两人的行动也是夏尔的命令,早在安排构筑街垒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个满口‘财产即罪恶’的印刷工人,就算那时的他忙于正事没空找他唠嗑,夏尔心里的‘历史人物感应雷达’也在哗哗哗地响,迄今为止它还没出错过呢。

终于,夏尔等待已久的时刻到来了,前方自由派市民的队伍忽然变得稀稀拉拉,之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后退,最终他们全部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就像潮水的涨落一般,当名为自由派市民的浪潮褪去之时,留在众人眼前的便是名为市政卫队的黑中透着猩红色的磐石。

他们的脸上都留着用袖子擦拭过的血污,手中步枪的刺刀上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已经凝固了的血迹,即使是那些看惯了杀戮与死亡的老兵此刻面对这样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不由得心里犯嘀咕。

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可憎,眼神轻蔑的军官向前重重踏出一步,站在了与街垒上的夏尔平行的位置。

相比起他的部下,他身上的血腥味与压迫感显得更胜一筹,一些无产市民在他面前不自觉地颤抖,可是以印刷工人为首的少数市民却将手中的枪握得更紧,感觉他们随时会将它当双手剑挥出去,即使枪管中早就上好了子弹。

“您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革命英雄,拿破仑皇帝的侄子夏尔吧?久仰您的大名。”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朝他点了点头,如一块腐朽的肉缓慢开裂。

“你又是谁?我对曾随叔父一起进军过欧洲的著名军人都有印象,可是你我却从没印象。”

“托马斯·罗贝尔·比乔,曾在西班牙作战时实施了有效的反游击战术而得到了皇帝的嘉奖,可惜在我领着军功从西班牙回国时,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巴黎方面来的,写着我大名的升迁令,可谁想到上帝给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呢?我没等来我的升迁却等来了皇帝退位的噩耗。”

夏尔对这个人的生平不是十分了解,唯一记得的便是原版宇宙中率领法军远征阿尔及利亚期间以在当地实施残暴的焦土战术而闻名,如果是他的话做出屠杀平民的事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了。

如果他所说的在西班牙成功实现反游击是真实的,那方式估计不会比他未来对待阿尔及利亚人仁慈多少,亦或者是和帕斯夸莱·保利以越共战术对抗入侵科西嘉岛的法军一个水准吧?

“往事就以后等有时间在阿尔及利亚慢慢谈吧,”夏尔伫立在街垒之顶,像一座山,“你们在听到我说派人包围了波旁宫后就坐不住了,难道我和你们想到一块去了吗?”

“您身上流淌着那位皇帝的血,想要察觉到这一点在我看来并不是难事,只是我有些意外您竟然真的会敢冒如此的风险去这样做,您就不怕因为您的鲁莽行动导致法兰西挑起内战吗?”

“挑起内战?你们倒不如指着你们那不存在的良心问问自己到底是谁想挑起内战!”夏尔脸上顿时阴云集聚,愤怒的模样甚至把个别胆小的无产市民给吓着了,“面对波旁宫门前的示威,你们本可以派出拉斐特或拉法耶特进行友好协商,直接武力镇压是什么意思?”

“波旁倒台后,众议院便作为临时政府代行管理全国事务有何奇怪的吗?国王的临时退位会导致全国各地出现权力真空的问题您应该比我一个目不识丁的军人更为了解吧?如果您了解并处在我的位置上,您肯定也会那么做的。”

“我不会。”夏尔只是平淡地应答。

“这样吗?那很抱歉,我之前说您像拿破仑皇帝的话可以收回吗?”

“随你,反正我的价值不需要你的承认,”夏尔双手抱胸,头颅依旧如雄狮般高傲地抬着,“说说看吧,你们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开的枪?”

“对下贱的反政府分子开枪需要怀着什么心情,要硬说的话服从命令应该算一个?以及对法兰西祖国的热爱之情应该算一个?”

“我只看到一群嗜血的豺狼与断脊之犬在给自己的暴行辩解。”

“这算什么暴行?对于想要干涉合法政府正常决策加剧法兰西祖国动荡的罪恶分子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不为过!”

“那你口中的这些‘反政府罪恶分子’具体是做了些什么反政府的事呢,莫非这临时政府是块弱不禁风的玻璃,稍微大点声就要碎一地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样一个玻璃政府到底存在多少的合法性我暂且怀疑。”

“随您怎么说吧。当他们开始在临时政府门口聚集并用一阵阵污言秽语影响议员们正常办公时他们就已经被剥夺合法的公民权益了,再加上梯也尔议员授权与我将他们驱逐,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梯也尔授权?他就他妈一个普通议员,还是个趁着革命才挤进众议院里的一个臭要饭的跳梁小丑!他哪来的资格命令你们,拉法耶特呢?”

“我们出发前没有见到拉法耶特司令,不过梯也尔先生手中举着他的权杖,您作为军人,应该也明白见权杖如见本人的道理。”

夏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至少他已经从比乔的嘴里得到了能从对方那里搞来的所有情报,梯也尔真真正正地上钩了。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没有那就到我了,”比乔摇了摇脖子转了转胳膊,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模样,“我对您的问题也不多就一个,您是否可以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要派私兵去包围波旁宫?难道您就不怕第二天各大报纸上把您打成国家的敌人吗?”

“我的确派人去了波旁宫没错,不过我可不是让他们去包围,而是保护。”

“有意思,让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蹲在临时政府大门前,却说手里的枪和身边的炮是为了保护他们?您是觉得我们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就一定很蠢吗?”

“那支前往波旁宫的特别派遣军和现在与你对峙的这支军队是同时出发的,如果他们真的是如你所说去拆台的,那你们早该听到枪声或炮声了,这里距离波旁宫也就马车十几分钟的路程,如果他们在那里动武身处此处的我们只要耳朵不聋就能听到的。”

“不论您的动机为何,可非官方武装人员聚集在合法政府外本身就已经是一件严重事故,不管您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您都已经注定要成为法兰西的罪人了,在此仅以我个人名义对您表示遗憾。”

“罪人吗……不过比起我是否会成为罪人,你倒是关心一下临时政府里的那些议员,特别是以梯也尔为首的混蛋们会不会先死在我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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