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粮的千户却还在发懵,他瞪大了眼睛,望着东千户和南千户的举动,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回过神来,他兀自大步走到东、南面前,满脸的难以置信,大声质问道:“怎么回事?他什么人,敢调派我们?”他的声音中透着愤怒与不解,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对包政此举的不满与轻蔑,似乎根本不把包政放在眼里。
东千户阴沉着脸,冷冷地看了押粮的千户一眼,压低声音道:“他手里有总督衙门的调令,换防吧。”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一丝无奈,深知这总督衙门的调令可不是能随意违抗的,即便心中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所不满,也只能照办。
押粮的千户听闻此言,顿时愣在了原地,兀自在那里发怔。他怎么也没想到,包政竟然拿出了总督衙门的调令,这可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包政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耐,能拿到这等重要的调令,今日这事儿怕是要棘手了。
包政这时盯向了他,目光锐利如刀,似要穿透他一般,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再次喝道:“我说换防,你没听见?”那声音中蕴含的威严,让周围的人都不禁心头一凛。
押粮的千户这才有些醒悟过来,却依然没有下令调兵,他望向包政,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与怀疑,硬着头皮说道:“我要看总督衙门的调令。”他心中想着,万一这调令有假,自己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摆弄了,得先确认一番才行。
包政冷哼一声,面沉似水,不慌不忙地掏出了一纸调令,拿在手里。那调令的纸张质地厚实,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上面的字迹工整而清晰,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威严。
那千户见此,走了过来,便要去拿调令查看。一旁的吴海见状,向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千户,大声道:“看就是。”他目光炯炯,紧盯着那押粮的千户,心中对包政此举颇为支持,深知此刻若不镇住对方,这混乱的局面怕是难以收拾,而那百姓的田地怕是真要被这些人巧取豪夺了去。
那千户的手刚伸出去,听到吴海这话,又缩了回去,目光望向那调令,只见“浙直总督署”几个鲜红大字的印章赫然醒目,在那微黄的纸张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彰显着它的权威性。那千户心中一凛,知道此事已无法挽回,这印章绝不会有假,看来今日这换防,是不得不从了。“换防!”包政将调令一收,目光依然紧紧盯着那押粮的千户,那眼神仿佛在说,莫要再妄图违抗,否则后果自负。
押粮的千户惶惑着眼,心中虽满是不甘,却也不敢再做挣扎,只得转身向他的兵走去,嘴里大声喊道:“列队!列队!”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与慌乱,往日的威风在这一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包政这才下了马,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将缰绳扔给了身边的一个亲兵,那亲兵赶忙伸手接过,恭敬地站在一旁。包政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下码头,每一步都迈得坚定而沉重,似是带着一种使命感,向着坐着朱千的那条大船走去。
四个亲兵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亦步亦趋,他们身姿挺拔,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中紧握着兵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那严肃的神情,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们守护正义的决心。
朱千原本静静地坐在船头那把椅子上,宛如这码头上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冷眼旁观的看客。此时,见包政向着大船走来,他才慢慢站起了身,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身处的并非这剑拔弩张的码头,而是自家的庭院一般闲适。接着,他又慢慢转过身子,目光平静地望着从跳板慢慢走向大船的包政,那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似是在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打乱计划的不速之客。包政走到跳板尽头,并不急着登船,在那里站定了,身姿挺拔如松,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站在船头椅子边望着自己的朱千。此时,江风渐起,吹得他的衣摆轻轻飘动,却丝毫未影响他那严肃冷峻的气场。
两双目光在这一瞬间碰上了,短暂的凝固,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滞,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目光交汇时那无声的较量与互相审视。那目光中,有包政对朱千所作所为的愤慨与鄙夷,也有朱千对包政贸然插手的警惕与不屑,仿佛千言万语都在这目光之中传递,却又无需多言,彼此已然明了对方的心思。
朱千的脚不动了,淡淡的江风吹拂下,那一身“雪地梅花”般的装扮随风轻轻飘向包政,他站在大船的船舷边,衣袂飘飘,宛如一幅清冷孤高的画卷,只是那画中之人,此刻却透着一种让人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一个在跳板尽头,一个在船舷边,两人相距也就数尺,两双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对方,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仿佛这是一场关乎尊严与权势的无声对决。
沉默片刻,吴海突然开口发问,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却又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压抑:“报上贵驾的职务。”他目光紧紧锁住朱千,心中对这个看似商人却又透着不凡气度的人充满了好奇与怀疑,想要借此机会探一探他的底细。
朱千微微抬起下巴,神色淡然,缓缓回道:“在下朱千,替江南织造局经商。”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声音温和却又透着一种不容小觑的底气,仿佛“江南织造局”这几个字便是他最大的依仗,能让他在这纷繁复杂的局势中站稳脚跟。包政眉头一皱,冷哼一声,紧接着问道:“经商?那么说你只是个商人?”他的话语中满是质疑,心中暗自思忖,若只是个普通商人,怎会有如此大的阵仗,又怎敢参与这关乎改稻为桑、百姓田地的大事,背后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千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回道:“就算是吧。”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是不想在身份上过多纠缠,却又透着一种对包政等人的轻视,仿佛在他眼中,这些人的追问不过是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他的行事。
包政面色一沉,声调低沉却透着严厉,大声质问道:“《大洪会典》载有明文,商人不许着纻罗绸缎,你这身装束怎么说?”他这话一出,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波澜。周围的人听闻此言,皆将目光投向了朱千,想看他如何作答,毕竟这可是公然违背朝廷会典之举,若是深究起来,可不是小事一桩。
朱千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包政竟会拿《大洪会典》来质问自己,心中暗恨此人的难缠,却依然神色镇定,正要开口辩解,却听周天在一旁喊道:“包大人,您这怕是有所误会了,朱老板这也是为了行事方便,况且今日我等这船上所载,可是奉旨赈灾之物,您可莫要错怪了好人呀。”周天一边说着,一边向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手下人会意,赶忙跑到江南织造局船上的桅杆处,将原本卷起的横幅取下打开,单向包政看,那横幅在江风中暗淡无光,但那上面赫然写着“奉旨赈灾”四个大字,那字写得苍劲有力,又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周天脸上堆满了笑容,看似恭敬地向包政解释道:“包大人,您瞧,我这是奉旨赈灾呢,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浙江的百姓度过这荒年呀,还望大人您高抬贵手,莫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为难我们了。”
包政闻言,心中冷笑不已,他怎会不知这不过是他们的托词,若真是奉旨赈灾,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强迫百姓卖田,这背后的猫腻,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当下,他也不揭穿,只是目光依然紧紧盯着朱千,沉声道:“奉旨赈灾?好一个奉旨赈灾!既是赈灾,为何要驱赶百姓,又为何要用粮食威逼他们让出田地?这难道就是你们所谓的赈灾之道?”他的声音里透着愤怒与嘲讽,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周天和朱千等人。
朱千微微皱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却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回道:“包大人,您这话说得可就严重了,我们这也是为了让粮食能更好地分发下去,百姓若让出田地,种上桑树,往后的日子自然好过,这粮食不过是暂时帮他们解燃眉之急罢了。再者,这改稻为桑本就是朝廷旨意,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呀。”他这一番说辞,看似有理有据,实则是强词夺理,妄图混淆视听,让包政等人无从反驳。
吴海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大声驳斥道:“朱千,你休要在此狡辩!这百姓的田地乃是他们的命根子,你们这般威逼利诱,分明就是为了一己私利,打着朝廷的幌子,行那搜刮民脂民膏之事。今日我等在此,断不会让你们得逞!”他的声音激昂慷慨,透着一股刚正不阿的正气,让周围的百姓听了,心中暗暗叫好,原本压抑害怕的情绪也舒缓了些许,纷纷围拢过来,站在吴海身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周天见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恶狠狠地瞪了吴海一眼,却又不敢太过发作,毕竟此刻形势对他们不利,只得强压怒火,对包政说道:“包大人,您看这事儿闹的,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办事,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呢?有话咱们好好说,莫要伤了和气呀。”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朱千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想办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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