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不简单。您叫什么呢?”
“克赖斯定?阿尔丰那盖这类东西。”
“阿尔丰那盖先生,那是一场宗教谋杀。针对他一人的。”
“果然如此。教职里的人照样逃不过人世的政治。”
“您看到他没有头的身子有什么感想哪?”
“有点空虚吧。再没人听我抱怨。”
扶尼哀把我的手臂扯过来,塞进自己的袍子内。
“请阐述,我看起来和摸起来有什么不同的气氛。”
“你是个很常规的不检点的宗教人士,加布里埃尔对你是误判,而你不向他们表露是因为。我认为是因为我更有神气些。”
“…不要局限在我的身份上。”
“你比看起来要胖。”
“然后呢?”
“其实。”
“没关系,说吧。”
“如果你的眼睛是瞎的,现在我会更开心些。这不是个诅咒。莫在意。”
“我的耳朵要是聋的,你就可以更加放肆了。”
“喔,您说的对,无人旁听,要我说,您现在比您看起来更近乎人情了,”
“请您直说,我变成讨人喜欢的狐狸精。”
“哦,嗯。嗯。”
“再者,我的鼻子是闭的,嘴巴是哑的,是否更方便您行事呢?”
“我认为,我们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狂飙。”
“不,阿尔丰那盖先生,您找到感觉了么?你会觉得我的头在这里就像监视您的密探,神的探讥,你不把这颗头弄掉就怎么也舒服不了,是这样的。”
“我不是强奸犯。你走开。”
我的手却抽不出来,扶尼哀的指甲扣进了我的肉里,贸然拔出会流血。
“如果掀掉浮在我们上方的邪恶共同体,是否尘人皆会明智,皆会启迪、是否,我们见到的自然,捕杀,虫子也会丢掉头颅去啃食即使那肠肚,说明我们的身体本来就在追求一种无灵魂状态,也就是不再甘当徒刑的牢笼,倘若追求灵魂的高升,首先要协助我们的躯壳敞开,阿尔丰那盖,在深夜中,您的脸早就没有不同,只有高矮不一的身躯向您区分着人与人,为了存在、诉求与尊严,砍下头颅吧!”
扶尼哀的眼神悠悠地发着光,就像从远古的生命一脉而来的肉之演化史,我只有把脑袋偏向果树和小径,屋里的碰杯声与交流声落寞,偌大世界只有批着头巾的人儿追逐我的目光,“米斯特拉达梯,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了,我这就要把您扳倒,我有些饥饿,您也一样吧,您的碗筷未动,”
他忽张忽合的嘴巴不再摇摆,有些寂寞了,这又让我感到内疚,蹲下来,嘴巴靠近他的手背,在尽力毕恭毕敬地牵他起来,扶尼哀拽掉自己的头巾,暴露出自己编得复杂混乱的辫子,您仔细观察他的脸,嘴角的黑红,眼角,眼窝的黑迹,有些伤口的鼻尖,还有略瘪的脸颊,表明他绝对,很长时间内遵守着日历的斋戒,身体的禁欲,他的身子却没有那样瘪瘦,应该是精神长期萎靡不稳导致的面色不好,
“您常吃什么?”
“炖肉和炖菜的罗宋汤。加很多盐、面粉…”
他的头发不长,发色也不均匀,如果不是去染过,便是营养不良,可是触感却算得上光滑,不清楚他身体里的营养输送是怎么工作的,也许他只是个被困在肉体中的骄傲灵魂吧。但我不能被他激发了,我需要睡会了,回去碰了加布里埃尔一面,不辞而别。
__笔记三
我分配的房子份额很小,只有一间卧室与浴间。路径种两排樟树,樟树顶上是枯枝,而两侧都是暗红的小花,像高粱实一样的一簇簇小花,掉进鼻孔里是不容易打喷嚏的,这是它与别的花朵不同,我换过三间房子。走出单元门是可以大口呼吸的,真是美满。可我那美满的小房间却不能再叫我心向往了,不能这么说,屋子还是那屋,没洗的一床被子有还是那样黄,只是人,人带来的价值不同了,这完全没有意义的世界在人到来以后才变得如此折磨,惨痛,衰败,可是它从前确实荒废的。遗迹要好过荒原,我一直这么认为,本应有人在的地方却没有人,这足够恐怖了。我艰难地上着楼梯,四层,第四层,小区的第四层,很多人都从这里搬走了,否则我也没有机会分得它,慢慢走啊,注意调整自己的喘息,楼梯折了五次,我一直转身,我不想被折腾,是全天的折腾,去餐桌的应酬,我读过一种书,小有成就的丈夫回家接受娇妻的照料,整个家庭看起来甜蜜姣好,但是最难的就是成就了,成就从何而来呀?努力!天杀的努力,我往什么方向努力呢,我眼界狭窄,唉,我太贫穷,意志贫穷,肉体贫穷,精神,境界更是一塌糊涂,我怎么可能有所成就,况且,况且我看见那奉承人的家伙就恼火,这群歪门邪道的河狸!堵塞人间清泉。
我要打开门了。我准备好接受一顿奚落,接受被探查的羞耻,接受我的隐私被抖落的无奈,毕竟是我,自己允许他进来的,我就是脑子一热,实际上,我真是个王八蛋,我不要和别人同住,只是因为他是个笛蒂苏,只因为他的模样,就让我被迷惑了,我的意志没法坚定,请别谴责我。
门没有闭上,里面传来的还是熟悉的发霉的臭味,或许更臭了?额,添加一点可有可无的香水味,是笛蒂苏在周五喜欢喷的那瓶,他应该是没带全,我家里放不下,我该给他腾出个梳妆台对吗?算啦,他别往身上喷涂了,我不喜欢那样,那些矿物只会影响他的健康,还有,我更喜欢他的自然,单纯的人体气味,这个不错。
“我可以进来么?”我敲敲门,里面先是咚一声,然后门缓缓打开,
“您好?”笛蒂苏头发里还卡着梳子,“噢?您回来啦?欢迎回家,辛苦了——辛苦啦,我想您家里没有换穿的鞋子。”
“我不换鞋的。”
“诶嘿,那真臭,不过可以忽略啦,这家里简直是、臭气熏天呀。”
“非常,我非常歉仄…”
“窗户不去修一下吗?”
“没有精力。我在那儿摔过一次,就想着,算了,打不开也没什么,我不想看外面,”
“您也不擦一下窗户。作为客人,我也没有帮忙处理,是我有咎呢。”
“我这就打扫,稍等。”我扶着额头,“我好累。”
“您昨天去哪儿风光来着、怯生生地,谁责备你哩。”
“加布里埃尔,是个好人,正直人。可我不善于和这类人打交道。”
“欸,我认识他,我知道这个名字,”
“他很帅气,很有主见,懂得照顾人,很棒。我喜欢他。”
“好吧,是您主动提起外人的哦,克赖斯定,您昨天不守约,”
“那是你,放过我的,我确认了,无妨才躲开,而且…我现在又回来了,这不算…违约。”
“啊呀,是我弄错了,我认错,亲爱的,今天不打你,你听我说说话就行。”
我洗耳恭听,笛蒂苏积攒的,轻易就满溢的人际之毒,闹得肚疼,我如果不以为意的话,他就只有捂着肚子难受了,我会细心体会,感受他的闷闷,他要讲些别人的坏话,骂上几句。
“对于这个混球男人呐,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些成绩能洋洋得意,自满,自己满足于,良性循环,还很体贴温顺的向我伸出援手,我像是个傻瓜嘛?我是傻瓜么,我能是傻瓜嘛,他真该闹出点毛病,最好是心理的毛病,对,心理扭曲,那么用功怎么会一派平和呢,你没有理由这样云淡风轻,喂,真是坏蛋,好不公平,我好像更注重些,我更关注自己的状态,怎么比这个臭男人还狼狈呢?”
“今天遇到的娇气女也很傻,真不知道他等什么,被欺负了也在等,难受了还在等,我只有艰难地憋笑,然后主动地去关心他:还难受么宝贝、别生气了小珍珠、都是他们的错哦…啊,这又引得我醋劲大发,您说说看,凭什么呢,脑子里缺根筋一样的,迷迷糊糊羸弱的女子,哪里有吸引力呢。”
笛蒂苏做了个鼓嘴的表情。您知道,我没有反应的权利。
“嘘吁、我原先挺在意一位朋友,其貌不扬,不爱声张,安安静静的,但是他别了几天去锻炼,也许是我记混了,可再见是换了个人,脸精瘦了些,身上还壮实很多,人儿呢整个自信起来,眼里透着胜利者的光彩,原先他都不敢抬头看我的…现在居然用两只眼孔追着我,看得我浑身发冷,我对身上有腱子肉的男人怕极了,好像他们下一刻就要施展拳脚一样,我不能表现出畏惧呀,可,也不好说清我的表情管理如何,他好烦,一块子坠入情网了,他和他的光荣的自信,我就猜到这小子要对我摔锅砸碗地追求了,他抢着风头,在我那些较柔弱点的伙伴们之间炫耀自己的膂力,和麻烦事较劲,他还会主动帮我完成点什么,煞有介事地、气焰嚣张,呼,虽然别人不那么认为,还衷心祝愿,祝贺他呢,那个,我觉得他就像天生耕地的牛一样啦。”
笛蒂苏扇了我一巴掌。
“您还要这么得意嘛?”
又扇。
“您的目光将我弄疼,”
再扇。
“还有变得低沉的,丰厚胸腔里的嗓音,您真以为我喜欢么?老牛的喘音,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男子,”
我不得不闭上眼睛,笛蒂苏的指甲和指关节在我脸上扣着,我想快要被抠破了。
“我该收手唔、您的脸儿,哦天呀,我的吻能治好它么,我能亲亲它么?我不是故意的,要是让别人发现了怎么办呀,你要自责去哦,您说,是自己晚上发癔症了。”
我脱掉上衣,说,“是我疏忽了。”
“我说过今天不打你的,然而…我替您打扫屋子吧,交给我吧,我昨天休息得很好,由我来干活吧。”
笛蒂苏坐在我那把木头凳子上,靠背已经烂掉了,他尽力保持一个姿势,不让凳子吱吱哑响,他乖乖地在桌子上扫灰,于是,他的衣服也全是灰,从爬上霉绿以后又污了灰黄,我实在羞愧难当,也不想使碘液慢慢涂脸,顶着半张黄脸下楼拿笤帚。
“您像酒喝多了,滑稽得,哈哈,不要出门啦,请躺下来。”
床上干硬而冷,笛蒂苏坐过的区域在脚下,尚有余温。这种速建的小区材料便宜,隔音很差,墙皮随意脱落,能听到笛蒂苏下楼的声音,他下到的每一层在微弱隔音的楼板下就像一柄乐器,并且相当催眠。
老式小区是革命党人聚集的区域,第一是大部分的革命党人都是一群穷鬼,第二是老式小区虽位于城内,却凄凉得厉害,展示着塔布拉LS人员繁盛的往昔,而具体问为什么衰败到这个地步,却是个没必要的问题,世上的人从黑铁时代来就不断衰减,赫西俄德拿出的四种金属的衰减就是人类世的衰减,黄金之昔凄冽地减少了,英雄时代的人们方走出青铜时代的锈绿,而他们短暂的反抗后又步入第五代的锈红,以前的人们可以悄悄怪罪教团的犹豫和懦弱,现在早就没得期盼啦,他们已经把末日写入教纲,林总传颂末了的歌谣,还好我活不到那时,我肯定会病死的。
人民阵线在塔布拉LS有个小支部,鞠斯特去和他们做接触,那一小群人在我们这儿没有力量组织起劳工联盟来,这个消靡小城主属于美德共和国,主要被象牙塔邦影响,市民之家中更多的提议是关于保证孤立的,人民阵线处处碰壁,鞠斯特想要抓紧机会联合他们。加布里埃尔一开始反对,“劳工的反抗是没有未来的,他们总是想返回一种辛勤中,我们不向那个方向进展。”英灼尔拉斯更是厉声斥责鞠斯特想要稀释组织。
“我相信我们的意识形态输出可以转化那些愚昧的力工,他们会改变的。”
“要是你看他们的'工人艺术'就知道他们很顽强,他们过于信奉力量与能动力,那是野蛮的,我们不能被影响,我们必须纯洁。”
“纯洁是首一!就算人总会腐化,也要在死亡的路上腐化,让腐化的自己死去,新的再来!”英灼尔拉斯握紧拳头。
他们的争论在公安委员会的袭击之后再一次开启,我参加了。
“我们相当需要暴力。否则没有抵抗手段,约阿希姆,你和黑劳士的联系怎么样了?”
“同志们,黑劳士遭到了屠杀!我们的一些同志也牺牲了。”
“政坛里有什么动荡么?”
“我不清楚,世道上个个噤若寒蝉,我们可能必须派人去首都探探了。”
“我们人手十分不充裕…鞠斯特兄弟,你应该开始你的项目了。”
“你不能把劳工带进来!鞠斯特,千万不能,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女同志,他们太下流了!”
“这是你的错怪,英灼尔拉斯,我的好伙计,他们和你一样啊,他们只是被蒙昧和拘束而已,他们也是一些激进的人,你们会有共同话题的。你就想自己成天被排斥吗?和他们搞好关系,这可以给您一些裨益。”
“劳工需要一个指挥。他们的水平有些次。我不能煽动这些愚昧的人。”
“但是你没法避免自己的设想里,这种人不被煽动起来,除非按我说的,知根知底以后,才好进一步,”
“约阿希姆,你个脑瘫!”
“别废话了,英灼尔拉斯,我举手同意,大家举手表决吧。”
很多次级俱乐部成员都同意了提议,他们也在担忧我们的力量太弱遭致欺凌。
“我们明天就启程,同志们却个个有要务在身,嘿,克赖斯定兄弟,我们去吧。”
我起身,点头示意。
鞠斯特预备先从工人剧团入手,就像约阿希姆先从军队的文工团入手一样,我们的知识分子组织一定要先从更能用理论影响的弟弟开始。鞠斯特花了数日撰写自己的演讲稿,旁听工人剧团的演出,还动用俱乐部资金为剧团打赏。我被要求参与他的撰写工作,但必须承认我的理论水平不佳,更多时候是在学习,接受一种授课。《共和报》报社拉黑了俱乐部的所有人,他们的门牌都不能被送上最时效的报纸,我担任联络报童的职位,裁剪、张贴重要信息,虽然我实在不想更多交流,是从一开始的怯懦排斥转为聆听受教。我的抱负心被俱乐部带动,每天过得还算有意义。
笛蒂苏在别的房子里借宿几天,今天轮到我家了。像他这种人只要向别人示弱就可以赢得巨大帮助,代价只是高负荷的社交运转,虽然每一项相处只要轻浮于表面。靠近边境地方又在打仗,战事凶悍到讯息传到我们这里的报社,似乎是共和国遭到清算了,前些时候还爆发了反对征兵的罢工,市里屯驻的军团也被调走了,俱乐部肯定要抓住机会,许多组织也会抓住机会掀起一波风浪的,我只需要静候,然后尽力协助鞠斯特就好,他已经处理好剧团那边的事宜,正在准备剧目,正因是福利事业,工人们也都心安理得接受了吧。我躲在浴室中,自己思考着。
“我回来了哟。”
报纸里没有提到人民阵线,反扑的势力大概有各地君主派和护宪派吧,明明是共和国,却保持着高强度的训政政府,被推翻也是应当的。公安委员会已经撤离了,那么,在城里最大的派系只有教院,他们不会妄动的,主要邪教活跃地并不在美德共和国境内,这是好事,远离圣战是自由的前提。这片地界向来是虔诚的主流教派,可加布里埃尔那些人却正是阿塞法莱内部人士,轻易把教权排斥在政治之外真的可以吗。
我已经打扫过家里了。把霉铲了铲,灰掸了掸,您说我该出去自夸么,地砖的细缝也已经掏过。
“您把柜子锁上哩呀?那我把东西放桌上,来清点一下吧。”
“您带礼物过来吗?”
“小伴手礼,喔,一盏台灯吧,还有几根蜡烛,不不不,这是我用的,给你的是几个荷包…有些寒酸呢,克赖斯定,我把几板钱放桌上咯,我不要白住的。”
“说到底仍是我多事,还不能保证你的住宿质量,这次我去买了一张折叠床,就您不需睡地上啦,然后还有个炉子,我放在楼道内,您也免得喝冰水。”
“花多少钱备制的,”
“赊了些,不成问题,窗子是我自己修的,掉下来过几次,请当心。”
笛蒂苏轻轻的笑声拨得我脑子胀,
“有劳你啦、亲爱的。”
我不禁点头。笛蒂苏处事制胜之道就是合理美好的回应,几乎是事事都有回应,虽然他对别人也是这样,但我从没有,我绝对是想象不到一个人这样做要多么费精神,我觉得是一半习惯一半伪装,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他就要开始排泄社交之毒了。
鞭子被撑地直响,啪、啪、啪、我根本不知道笛蒂苏微笑之下真正的表情是什么,谁能看出他表情的波动呢,永远是嫣然而视,这样自然斯文的面目如果看久了就会带来隐隐的恐怖,笛蒂苏脸上就像黏着无可脱离的假面,没人可以靠近他的心田,难道此时鞭打我,穿插了一些脏话的反差形象就是真正的他么?还是他为了迎合我的可悲梦境做的表演呢。现在的他又和一会舔舐伤口的笛蒂苏有多少区别,他口中的愤怒没有变成脸之怒,他不曾狰狞,但人终有一死,那时候他还能演么?我好想知道笛蒂苏痛苦仇恨的表情,如果我能让他仇视我,就好了,那样的笛蒂苏更可爱些。说着,我走进浴室,关上门。
“嘿、在干什么呢。”
门缝里传来戏弄的声音,我赶快用后背捂上缝隙,“在思考。”
“我总是见你在天井里沉默寡言,凛似冰霜,也对我不理不顾,您喜欢忽略别人的问候嘛?”
“是走神,也是在等待自己话语的下一个接应。”
“于是,我打搅了您的交流?可我没看见谁和你对话呀。”
“不是交流,我这人总有神神叨叨的习惯。”
“喔。”笛蒂苏的声音离开门缝,过一会又从左边的门缝传来,
“要做吗?”
“既然你自己躲进浴室里龌行龊事,为何不坦率点呢?我想,就算您心血来潮,忍着点不就好了哪,您说吧,既然是我提出的,就没您什么琐责,这不是很好火候么,我见你一直一副衰样,情不自禁担心您的身体能力呢。从哪边来较好些呢?”
边缘地区仍然流传着邪教残余色彩的仪式,对于邪教人士来讲,我们这里说的指其中契约系的宗教,相当强调的一种人和人,主要是男和女的契约关系,就是说,他们在外抵制自由交际,而通过统一派发合法理的交媾证件来特许男女行事。边缘地区的“圣婚”仪俗正代表着这一契约的天地交互行为,通过圣洁的自慰来与天神合一,在那里是一等一的大事,每个人一生都要做的,逼着做的惯例。在文明人眼里,这是不可理喻的,自我消解的自给自足之吝惜之爱,是人之联系的退却,自私之深沉,遁往虚空的意识灵。他们的意思就是,人这一生理应寻求与外界的进一步,只是形式与法则不应限制,爱是自由意志的体现,是纯净之蓝。
“我买了一盘较简单的,更益智的桌游,您很快可以上手的,呵呵,我可以陪您玩那个,请问您是无事做了么?”
我把门拉开,同样的也把裤带拉上,门后缓缓展开的是笛蒂苏稍有粉黛的谗嬉的表情,嘴角在抖动,“我是无事可做了么?嘿嘿、您好有趣,您先答复我的请求吧。”
“请稍等…”
“有位五十开外的先生,毕生也没有正视自己,他裹着严实的袍子、双层头巾,直——到死嘴里也念念有词着:老夫澄心如碧,至真于砝互。您说天上的灵有他一席么?”
“我不知道,”
“因为那种人怎么会存在呢,您告诉我,那些隐修士就,呵呵,能杜绝自己的情欲,他们真的能够清心,哪怕一点都不想吗?他们可以把自己锁入山林,可春天的气息照样光临。而在肌肤之亲中——”笛蒂苏爬在我身后,“相厌才会麻痹、真心方可裸露,”
他的手划过上臂,到下臂,扣在指尖,一双玉笋芊芊,荚皂柔荑的手啊…
停下,我需要赶紧逃跑,还没有发觉自己的胸口发痛,接下来,就要头晕目眩了,我又不是没有被这样邀请过,为什么每次都投入樊笼呢?我想我就要开始发病了!眼前的身姿逐也变成了闪电状的击毙,耳朵根开始神经扯裂,我的一孔心按捺不住,我只有体会到血液的流转了,我的头脑已经无法思考,真是遭罪啊!我的下巴止不住咬合,牙齿嗞楞楞磨着,我的舌头快被自己咬出血来,我用最后一点意识掰着下颚,指头留下深刻的咬痕,而我的脑中遍有浆水,胀痛!刺痛!被剖开的头颅,翻滚的地狱业火,我神志的眼神,噼里啪啦的电光火石,我耳目之能,退却了,退却了!我的尊严与资格在无情的厉疾下何处躲藏啊,只有那,我居然还能见到的,本该离散的思绪,在脑袋左右倒腾的思维,捕捉到了:片刻悲悯、一丝不屑、小段光火,宠宠风尘,啊,那宛如境逸之精灵,狂喜之岚,我的荣幸!
“亲爱的、我天暮的闪点呀,您还好吗?您全身都是汗,从脖子流到脚踝、您变得汹涌、我想为您拿药,小可怜,你的药在哪儿?”
“您这样死死抱着我,口里咬出白沫,您这样令我手足无措呀,我真的想让你好点、我该如何处置你?你病得更严重了,要比每一次都骇人!”
“药——你的围拢——我的对症”
想来我那时脱口而出的话应该是:在我优昙钵花显之生命之电流中、您的关切朝露即徒劳之药,暂命之爱亦我心危。
我没有拌杂了那凌芜现实、我对您的心意永远澄净。我多希望能对他说出…您不必为我伤悲,速记员小姐,我那时只有活着这一个执念了,何时都是,这种损心其实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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