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蓝被冷落了好半天,这回终于忍不住,起身追了两步,把人从身后抱住了。
“你要我怎么办。”他声音低哑,很委屈的样子,“我在改了,宝宝。”
顾平芜哪听过这么肉麻的称呼,一时疑心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又羞又急,只觉那俩字和着呼吸直往耳朵眼儿里钻,忍不住扭头躲他。
“你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少乱喊!”
“只要你别难过,让我喊什么都行。”
“松手,别和我胡搅蛮缠……”
“那你别和我冷暴力。”
顾平芜放弃挣扎,手覆在腰间紧箍的臂上,叹了口气说:“池以蓝,你听听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像不像个巨婴,你还要点脸吗。”
“家都散了,要脸有什么用。”
顾平芜这下是彻底没办法了。
可紧接着,她也意识到池以蓝的变化之大——要是搁在六年前,不,就算搁在他们六年后刚刚重逢的那会儿,池以蓝也不见得会这么放下架子扮猪吃老虎,摆出一副撒娇卖蠢的傻样。
从哪一刻开始,在她面前,他无所谓自己的自尊、身段,只要她给个好脸他就高兴?
好像……是从阪城那件事之后,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成天盯着她,恨不能把她揣在兜里才放心。
她知道他这是后怕,是吓着了,可又忍不住觉得甜蜜。
他终于在她面前撕下脸上的壳子,连带着剥落一身铠甲,赤手空拳地露出弱点,摆出任她鱼肉的姿态,予取予求。
他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她干嘛还要捏着那些过去逼他认罪呢。
顾平芜几度心潮翻涌,拍拍他的手让他松开,接着回转身投入他怀里,将他轻轻搂住。
池以蓝做小伏低的戏码演了一半儿,因为她突然示好,一时怔住,没法儿再接下去了。
他抬手环着怀里的小丫头,低声问:“怎么了?”
“我们三十岁之后,要是还在一起,就结婚吧。”
池以蓝当然是不想答应,他想立刻把小丫头变成小妻子,绑在身边,天天看着,哪有耐心等到三十岁?
可因为顾平芜这么说了,他也只好顺着她的思路问道:“为什么是三十岁?”
“古人说三十年为一世。每一世人的际遇、生活都是翻天覆地,要是那时候你还爱我,我也还爱你,或许我会有信心和你一起走到下一世,再下一世。”
“你要是愿意,之前你没送出去那枚戒指,我就当订婚戒指收下。你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池以蓝匆匆开口,只觉得能撕开一个口子,有探讨的空间也是好的,“我当然愿意。”
大约是没料到一心想结婚的池以蓝竟能轻易松口,顾平芜愣了愣,在他怀里仰头望去,却见他眼底恍如有星河潋滟,朝她倾来。
“从前我不知自己爱你,就和你订了婚,和现在我知道了爱你,再与你订婚,是不同的。”
他说着,喉结滑动,似乎在努力克制什么。
但很快她就明白,他在克制哽咽。
“阿芜,希望你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只要你想,我总是愿意。”顿了顿,他微笑了一下,“无论什么。”
若说在此之前,顾平芜只是明白池以蓝爱她。那么刻下,他的爱似乎变得可以加上一个形容词,叫做“无条件”。
她不知道从哪一刻起,池以蓝生命里的爱情占比发生了变化,但她很确定,那都是因为自己。
她忽然想煞风景地揶揄一句,现在爱情在你的生命里占比多少?应该很大吧?
可不知怎地,她才一开口,却有温热的泪滚落在她面上。她懵然抬手擦了擦干燥的眼睛,而后仰头看着池以蓝的脸。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抿成一字的、紧张的唇角,带着某种类似于劫后余生般的释然。
记忆不断回溯,越过眼前拥抱着的人的泪,越过阪城冬日里他单薄的T恤,越过曼哈顿寂寞的夜和喧嚣,也越过海市江滨的那轮明月,以及明月下两个肩并肩的人影,最后来到卢潭山的凤凰木下,风吹动她的发梢,而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只为拾去落在她发上的花瓣。
而那时的他还不知,生命里纵有星河万顷,皆为她而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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